一
寒风笼罩着整个大地,黑暗贴附在所有人的身上。
山脉脚下的一条小路上,几个半人半马的“马人”正在赶路,每个人都步履蹒跚,瑟瑟发抖,身体僵硬。
在黑暗中,没有比沉默更令人难以忍受的了,于是几个人中年纪最小的客戎开口说:“我们还没有到么,我好冷啊。”
帕特罗克洛斯说:“再坚持一下,孩子。营地就在前面了。”一边说着他用手一指,“就在前面了。”
客戎抬起头来,用力的向前望去,前面只有黑暗,什么也没有。
突然,他看到天上有一个亮点飞快地落到了山的后面。
“你们看那是什么!”客戎大喊。
所有人都看向客戎指着的那个方向,但那里只有黑暗什么也没有。
帕特罗克洛斯愤怒地说:“那里什么也没有。”
所有人都愤怒地说:“那里什么也没有。”
就连客戎都也对自己愤怒的说:“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是他确实看到一个亮点。
所有人继续赶路,直到拐过了山头,他们才看到无比明亮的光在森林中跳动;
帕特罗克洛斯大喊“亮啊!亮啊!亮啊!”
所有人大喊起来:“亮啊!亮啊!亮啊!”
大家都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
客戎也惊讶的长大了嘴,他说:“我刚才只看到了一点的亮光啊!”
但是他还是跟着大家一起向那个方向跑过去。
这时候他看到了很多人在山洞里跑出来一边大喊着:“亮啊!亮啊!亮啊!”
但是他还是没有和别人说,他刚才只看到了一点亮光。
所有人都跑进了,冒着亮光的树林里面。
他最终还是在外面大喊了出来:”我刚才只看到了一点亮光啊!“
但是没人听见,因为所有人都冲了进去。
他站在光亮的外面,张着大嘴。
浑身冒着亮光的人们跑了出来,在光亮之下他们的脸已经变成一团黑了。他们大喊着:”疼啊!疼啊!疼啊!“一边狂乱的跑着。
客戎看到他们,冲进了森林,撞翻了皮架,钻进了草堆。
帕特罗克洛斯也冲了出来,直接撞在了客戎的怀里,客戎一瞬间感受到了巨大的亮光,他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了,甚至连刚刚将他撞到的帕特罗克洛斯也看不到,他叫喊着,没头脑的狂奔着,直到跌在了冰冷的湖面上。
冰冷和炎热混成一团,客戎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在一片光亮之间,他慢慢的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健壮的大汉身边,周围有许多人围坐着,中间是一团干燥的树枝和树叶。
“你醒了,马人。”身边的大汉说:”我的名字是赫拉克罗斯,你叫什么名字?”
“客戎。”他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毛皮,坐直了一点,问:”我现在是在哪?“
“你昨晚就趴在那个地方。“大汉用手一指。
冰面上有一块地方略显单薄,想来是昨晚自己趴的地方。客戎想。
一个身穿着紧实兽皮,斜背着一串头骨,脸上用兽血画着奇异纹路的人从围坐成一圈的人后面走了出来,他的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手上有一根树枝,树枝的尽头是一团亮光。
这时候,客戎的脑海里马上涌现出一个个化成一团黑的人,还有笼罩在他身体上的痛。
“诅咒!诅咒!”客戎突然大喊了起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亮啊!亮啊!亮啊!“客戎尖叫着赤裸着向外面跑去,甚至忘记了裹在身上的兽皮。
赫拉克罗斯赶紧追上去,大喊着他的名字但是客戎已经听不到别的话了。
雪地上两个人,不停的呐喊,不停的奔跑。
身后,人群中冒起了巨大的光,所有人欢呼着,大喊着,围绕着它舞蹈、跪拜。
直到后来,客戎知道了,昨晚上的亮光叫做”火“,将火洒向人间的神叫做普罗米修斯。
二
客戎原本的营地已经毁了,他只能跟着赫拉克罗斯游历在这片大陆上。
“赫斯珀里得斯就在高加索山脉上”
沿途是有许多人的聚落,客戎曾经随着帕特罗克洛斯来过这里。
“我们可以去里面坐坐,我认识这里的一个人。”
客戎脑海里是在他迷路的时候,把他带到营帐里,帮他度过了漫漫长夜的一个女人。
结实的身体、有力的手臂。
赫拉克罗斯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这是营地里有几个人被一团藤蔓缠成一团,步履蹒跚的走了出来,他们的身后是两个身穿兽皮的健壮男子,很远处,是一群含着泪水的人。
几个人走近,客戎才看出来,那个女人也在其中。
他想迈步上前,却被赫拉克罗斯拦住了。
“这是怎么了,赫拉克罗斯。”
“他们得了瘟疫。”赫拉克罗斯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客戎后退,“这是奥利匹斯山的统治者为了惩罚人类拥有了火而施下的诅咒。”
”火难道不是对人类的诅咒么?“客戎不解的问。
“不!”赫拉克罗斯只说了这一个字,便要客戎离开。
但客戎却没有走:“他们要做什么?”
“别看了,走!”赫拉克罗斯,只用一只手,便把客戎卷到了自己身边,拖着他,向远处走去。
客戎并没有挣扎或是大喊,他只是回过头,看着这几个人,看着很多燃烧着的树枝飞向他们,火焰慢慢的绕身而上,感染瘟疫的人们发出了生命的最后一次惨叫。
这些叫喊声与那些满含泪水跪成一团的祈祷“普罗米修斯大人,净化瘟疫吧。”混作一团,一同响彻在这个雪水刚刚干涸的丛林里。
这时,他发现赫拉克罗斯也已经停了下来,他们一同看着火焰的燃烧,熄灭。
很久,客戎问:“火焰不是诅咒么?”
“不,它们才是诅咒。”赫拉克罗斯指着那些挣脱了藤蔓狂奔的人们,还有被一同点燃的冲天的树木。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
“对。”赫拉克罗斯说,:“这就是宙斯带给我们的诅咒。”
”所以说,是宙斯杀了帕特罗克洛斯他们对么?“
赫拉克罗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把头转向了别的方向。
三
”赫斯珀里得斯大概就在这座山上吧。“
”大概吧。”赫拉克罗斯的上了山,客戎紧跟其后。
山崖上,鹰鸟啼鸣,天雷滚滚。若隐若无之间,一声声惨叫传来。
”这是什么声音啊。“客戎惊恐的问道。
赫拉克罗斯却加快了脚步:”普罗米修斯就在这座山上。“
”我们要救他么?“
”他是我们的英雄。“
”他是我们的英雄么?“
”他是我们的英雄。“
”他是我们的英雄啊“客戎重复着。“你救了我,我相信你。”
两个人快速的爬上了山,山崖上悬着一个浑身赤裸的男子,他的身旁围绕着喙上流满鲜血的鹰。
“他和你长得似乎一样。”客戎说,但是赫拉克罗斯却只是说:“他是普罗米修斯,是我们的英雄。”说罢,抽出背在身后的弓箭。
劲弓轰鸣,箭矢飞鸣而过,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阵颤动。
苍鹰惨鸣,陡然失力,坠下了山崖。
两人飞快地跑上山顶,松开了他的铁锁,将普罗米修斯拉了上来。
”我背他下去吧,你去找赫斯珀里得斯。“客戎说。
”不,我背他下去。“赫拉克罗斯不容置疑的说。
这时虚弱的普罗米修斯开口说:”帮我在铁环上镶一颗地上的石子,这样宙斯才可以说我一直被锁在高加索的山上。”
两人照做了。
“还要有一个人做我的替身,否则……。”普罗米修斯停住了,看着客戎。背扶着普罗米修斯的赫拉克罗斯也看着他。
客戎动了动嘴唇,最终没说出什么话。
直到最后,他才说:“他是我们的英雄么?”
赫拉克罗斯点了点头。
客戎抽出了自己的刀。
“你可以选择永生在这片山崖上……”普罗米修斯说。
但客戎的刀已经滑过了自己的脖子了。
鲜血从他的颈部喷出,蒙蔽了他的整个视界,一如当日被遮蔽天下的光亮蒙住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