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二份工作,在经历了各种纠结和挣扎之后,自觉是后悔度最低的一份选择。
新公司离家很远,面试那一天看到地址就觉得该是累得够呛,所以人世间的事就是那么奇怪。你选择了去你觉得最不可能去的那家公司,自以为能为将来的人生负责一点点。
人总是会对一个all new beginning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憧憬,而由这种憧憬所带来的近乡情怯般的颤栗总能给人以某种痛改前非的顿悟感,例如你在新学期前在纸头上列下来满满的to do list和成摞的辅助教材。最后该做的作业依旧抓着前桌的领子赶在早自习前拼命地抄,该恶补基础的数学课依旧偷看书桌下折着角的小说,还有想着哪怕失败丢脸也要表明心迹的男孩,依旧连对视的勇气都不敢。我们在这种恶性循环中过完了接受教育的十二年,之后发现再也没有比“同学”更加心地纯良的群体能在你周围微弱地传达出一种类似安全感的东西了。
可惜的是,我从未经历过转学,唯一所能感受到全新的环境的机会想来也只有过去的升学和如今的跳槽。而,如你们所知的,人在面对一个全新的环境时,往往会产生焦虑。而这种焦虑的根本在于,我是否能适应这个新环境,而其本质又在于:我是否能交到朋友。当然,这是对六成的人而言的问题(六成是我心里的保守数字,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那些像天才一样根本不在乎外界因素的,以及早就看破人际关系这层纸的,还有每个团体中总有那么几个怪怪的“被欺凌”担当除外,我成长的轨迹同绝大多数平平无奇碌碌无为淹没在人潮中的人几乎大同小异。再加上,从小到大我妈对我就两个要求(甚至天天挂在嘴边)——上课认真听讲,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掩藏在我表象的抗逆下,是潜意识里的顺从。
所以在入学的时候,如你所知地,我往往焦虑两个问题:我能排进班里前几名?我能交到朋友吗?可能大部分人认为前者成事在天,然而后者是绝不可能谋事在人的。显然这种道理我们并不容易在当下就看透,于是我,同绝大部分人一样:在择友一事上显得急不可耐,多少便会造成了错交滥交的憾事。而这一点,都在可知不可知地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从小特别羡慕那些能打通年级班级关节的花蝴蝶们,总有打不完的电话见不完的人,逛不完的操场和约不完的饭局。我在凌晨辗转反侧泫然入眠之际有人把电话粥煲得烧干了锅,我在为周末是不是该自己出门喝一杯念叨了好久的冬瓜茶的时候有人又po了新消息说朋友如此贴心地送了好几杯星巴克在楼下任其挑选。这样的生活真好,我想。不会为出门不知道该找谁而烦恼,更不会害怕生日的时候孤单单一条祝福也收不到。
可是啊——
可是这些让我曾经羡慕的人,如今又成了什么样呢?
小的时候经常进出妈妈的公司,午休在外婆家,然后自己开车往返。公司里有可以开开老公玩笑,说说婆婆坏话的同事,下班了也有问是否要捎他一程的熟人,但看起来这些人都不是她的朋友。
从前觉得一个人走路吃饭特别丢脸——他是不是被孤立了啊?他是不是人品不好啊?他是不是......似乎所有的想法,把问题都看作“他本身”的不足。并且作为礼貌,根本不敢看一个人走在校园里的人。可是这种能感染到我的羞耻感似乎毫无根源,哪怕在我妈天天给我灌输“就算你不喜欢这个人也要和他维持表面关系”的意识形态(——当然现在的我能够清晰意识到,这不过是一种为求自我保护的软弱罢了)但也绝不应该至此的——将孤独作为一件可耻的事来对待。
我们迁就朋友,迁就同事,迁就爱人,迁就家人,将孤独作为一件可耻的事来对待。而路上出于好意甚至不敢看你一眼的人,便成了赤裸裸的帮凶。前几日看了一部日本电影,叫《垫底辣妹》。女主人公为了不再孤单,为了能够交上朋友,成绩一落千丈,高二的人智商却停留在小学数学的水平上。当然,她交的朋友属于没什么恶意的好人范畴,也请不要怀疑她们之间的友情,但这种“学习一落千丈”般毁灭性的结果倒并不少见。我们在新环境面前变得卑躬屈膝,像寻找猎物的鬣狗一样,锁定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看起来能和自己合得来的人”笑容满面地亦步亦趋。它让我们陷入小团体扭曲的价值观中,为了维系友情不得不作出的让步所产生的裂缝,着实是难以消除殆尽的。而你不愿孤独,谨小慎微地捧着这扭曲的价值观,甘作齿轮中的一环。
然而这种曲和的价值观真的有用吗?
高中时曾有过推心置腹的朋友,之间出过一些龃龉,且在最后逼得我只能选择置之陌路的结果。其话讲来可惜异常,如果没有将关系好到同睡一床被子,之后自然也不至于“变不成老友”甚至不知是敌是友。多年后因为共同好友的出国会餐又见过一面,当时已然后悔,想说干脆借此机会一释前嫌再作知己。当然,结果必须要差强人意,否则生活就太没有戏剧性了不是?结果是,这几年过去,有些人真的是一成不变的。他看待问题的角度,对待朋友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方法,依旧与几年前让我下定决心要与之分道扬镳的模样毫无差别。而这种一致性,反倒让我对当初的选择松了一口气。
我们在选择上的盲目性已经使得初期的自己委屈求全,并且大部分人会耳聋眼瞎地选择继续下去,采用阿Q的方法自我安慰:反正到时候毕业就不用再见了。我们在发现问题之后不去修正的话,是无法摆脱过去的自我的。你可以是一个温暖的收纳家,但也必须学会断舍离。
新公司是一家资金重组再上市的公司,经历过死而复生的过程,然而留下的是凤凰还是灰尘还真不好说。年龄越大还没有取得成功的女性真的是一个很不好接触的群体——她们或许也有懵懂萌动的年纪,喜欢过时的欧巴,学历不高不懂打扮,在老式装潢的办公桌前坐过了一年又一年。领着比你刚从大学出来时的第一笔工资还低的月薪,无时无刻扮演着一个市侩的两面派,上司告诉她我们组可以采取弹性的上班时间,但她仍掐着一分钟坐满八小时的一天,挪去门口按下重重的指纹。这样的人,年龄不一定比你大很多,然而工作的时限绝对比你长了几倍,其周身毫不掩饰散发出来的负能量让人不难理解网上那些脑残粉纯傻逼的存在。
他们(我本来想用“她们”,只怕会被冠上女性歧视的骂名,或许这样的人不分性别,数量还不少)从不把自己的失败归结到自身的不足上,倚老卖老地抵触新鲜的人、事,他机械地做着无需用脑的工作日复一日,他对和上司关系密切的新人想法龌龊四处造谣,好像如此一来就能对其可怜的处境有所帮助一般。
嗯,这样的人绝不是少数。
我妈对我的要求变成了:找个好工作,和同事们好好相处。对不起,这世界上再没有心地纯良的人了。对不起,我再也不要为了不落单,委屈求全地去跟一个浑身负能量的loser赔笑了。
前几天看了杨幂的一则访谈,她大致说了这么一段话来应对自黑这件事:(网友们)在非议你的时候,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做过这样的事,这就是一个调侃性质的事(当然现实的口味比她形容的要重上很多),连他们都没有在认真得对待这回事,如果你还要跳出来一本正经地与其辩解,那就没意义了。当然视频看完了依旧改变不了我讨厌她的事实,可这一段话我觉得很是认同。
那些妄自在心里把你想象的很不堪的人,不过是用了最无耻下流的方式在表达其对现状态的不满,而这种方式的软弱性绝不亚于其恶毒性。当然,我们普通修为的人也并不容易从其幼稚的影响力中跳脱出来。如此一来,我们总是不自觉地选择最愚蠢的方式去应对他人恶毒的渲泄。
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为自己没有好朋友感到挫败,然而没朋友的人真的比比皆是,而且并不比记忆中那些花蝴蝶们过得差。反倒是,那些身边围了一箩筐朋友的香饽饽们,往往并不能搞清自己的本质,信奉着一个又一个曲和的价值观,连自己都扭曲了。而如你们所能预见的,为了填补曾退让出来的裂缝,一个个都在以升学毕业为节点的结束之后潇洒地转身离开,反倒是沉溺其中的人缘王,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了。
我妈常教育我要与周围的人处好关系,多交些朋友云云。前者没有错,后者其实是难以真正成立的。例如我在工作上受了气,对年龄越大还没有取得成功的女性群体产生了怨怼情绪,但也只是特定的个人罢了。回家的公车上,看起来跟那个恶毒同事差不多的女人在给朋友发语音微信:我上车了,我要一份肉末茄子盖浇饭。之后其室友似乎在质疑说何不回家了再点——“送过来还要时间的呀,现在点了等我到家不是正好也送来了吗!”昨晚的上海下着不小的雨,车窗上氤氲起的水汽结了厚厚一层,却没人乱写些胡言乱语,竟让我也就此失了勇气。你看,我们面对了如此繁复的人生,这里包含了我们自己的想法和人家的眼光,有我们仰视的和我们蔑视的,靠着无伤大雅的小聪明一路随着公车颠簸起伏。为什么不能如此光明磊落地面对揣测或是据理力争哪怕视若无睹呢?
待人友善是教养,独来独往是性格。
因为害怕被落单而平白生出的蜚语就是没有教养,然而独身之道自有其不可言的乐趣,仿佛明知自己只是天地间的一粟,却也能掌握整条银河的命脉一般。我们无时无刻为了胆怯作出急攻求进的选择,然而错误总能得到修正,在你意识到的时候,所有的偏差都还留有余地。
(与其原谅这群碧池,不如找个机会好好羞辱一顿。实在不行,就跳槽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