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小黄穿过几层搂板来到顶层的收藏室的时候，丹尼斯已经在收藏室开始了他的的艺术实践。他站在画架前，用笔蘸着颜料往画布上涂抹，看起来大概是一辆摩托车。

收藏室非常宽大，顶面坡屋顶的木屋架裸露在外，粗大的横梁上摆满了埃及来的罐子，房间四周挂着很多大小不等的油画和速写，居然还有几幅中国的水墨山水画。大部分墙面被书架占据，书架上除了书还有很多小东西包括中国的瓷器铜器，在书架之间的窗户前，摆着花色艳丽的躺椅，看起来十分舒适，躺在上面读书的话保证会让你爱上读书。另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洛可可式家具以及来自奥地利和巴伐利亚乡村的彩漆家具。

丹尼斯突然扔了画笔，抱怨道：“我还以为变成鬼可以象画家一样画画呢，结果跟平时一样。”

白小黄躺在华丽的躺椅上翻着一本书懒懒地说：“丹尼斯，鬼又不是全能的上帝。”

丹尼斯问白小黄：”你吓死了几个人？”

白小黄说：“一个都没有，我怕他们吓死之后变成鬼来跟我打架。”

丹尼斯嘲笑道：“鬼也有怕的东西！”

白小黄说：“鬼怕鬼，也怕人；人怕鬼，也怕人。”刚才遇到的事情让他感到迷糊，他在书架上找书，希望能从书里找到答案。

丹尼斯突然想到什么，跑去拉开窗帘兴奋地叫：“天黑啦！我们出去飞！”

白小黄赶紧说：“我不去，我要看书。”

丹尼斯兴致勃勃地去推窗，可是这种古老的窗户，找不到机关打不开。

白小黄提醒他：“穿墙。”

“对呀，我们可是鬼！”丹尼斯走过来一把抢过白小黄手里的书：“走吧走吧！你不是最想飞的吗？”

两个少年飘到窗台上，双手在身体两侧伸展开，看着脚下的深渊。

“为什么要伸手？我们又没有翅膀！”白小黄说着把手放下紧贴在身体两侧。

“对，我们任何姿势都可以飞。”丹尼斯双手举过头顶，做出跳水的姿势。

两个少年同时向外倾斜身体，扑向深渊。

他们计划中的飞行并没有发生，而是像两片落叶似的旋转着下坠。

两个少年被恐惧扼住了喉咙，短暂的失声之后，才放声大叫起来。

一时间头脑混乱极了，十几年生命旅程中的画面瞬间闪过，这些画面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问号，鬼会摔死吗？

在他们以为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数秒的时候，一张白布从城堡的窗户飘出，妥妥地接住他们，倏地拖进了城堡。

“你们如果想飞出去，最好带上这个。”他们惊魂未定时，一个男人说，说话的就是把他们拖进城堡的那个人。

俩人大口喘气，半天才看清男人手上的东西，是两张门票样子的纸片。

“为什么要这个？”丹尼斯问。

“人进入城堡需要门票，鬼要进入人的地界，自然也需要门票。”男人说。

“那是不是还有导游？”白小黄问道。

“导游不需要。”男人说。

“你是谁？看起来不像城堡的仆人。”白小黄问。

“我是导游，帮鬼指路。”男人回答。

两人还想问什么，男人叫他们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不是每个鬼都有他们那么好的运气。

“要是超过一千年做同样的事，不管你是人还是鬼，都不想再说起自己的职业了。”男人喃喃自语。

两个少年重新上到顶层的收藏室，这次他们老老实实长开双臂，先用脚在空中试探一下，没试出来。飞行的渴望催促着他们，有门票应该没问题了吧，最糟的结果不过是掉下去再次被男人接住。

他们再一次扑向深渊，果然没有下坠，身体轻飘飘地悬在空中，既不前进也不后退，计划中的飞行还是没有发生。

两个少年做出游泳的动作，没用。

“集中意念，把自己想像成鸟！”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

在人的地界，鬼不仅不能随心所欲，还很辛苦，每做一件事都得集中意念。

他们认认真真地想像着各种鸟，蜂鸟、猎鹰、斑鸠、猫头鹰、啄木鸟、乌鸦…当他们同时想到大雁的时候，终于像大雁般滑翔而去。

一切真如梦中一般，他们轻快地掠过山川、森林、村庄，虽然到处黑乎乎，可是并不影响她们飞行的心情。他们不停变换飞行姿势，一时旋转身体如陀螺一般飞，一时忽上忽下蹦跳着飞，左右摇摆着飞…

白小黄在空中大声叫出了一句鸡汤词：“梦想照进现实！”

“嘎～嘎～”丹尼斯用雁鸣回答。

他们降低高度，用脚去踢树梢，一大群小鸟喳喳喳喳腾空而起，有几只甚至撞到了他们身上。

他们俩手拉手静静享受漂浮在天空的感觉，不过好像缺少了一点什么，和梦里的飞行有些不同。

前面出现了城市的灯光，城里最高的建筑——一座哥特式教堂矗立在城市中心，白小黄提议到教堂尖尖上去玩。

他们轻轻落到教堂的尖顶上，屁股靠着坡顶斜面。

“可惜感觉不到风。”白小黄终于明白那一点不同是什么，“我梦里的飞行是有风的，真正的御风而行！”

“不知道现在教堂里还有没有人。”丹尼斯说。

“我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白小黄说。

他们花了点功夫才钻进教堂，毕竟这是人的地界。

教堂是每个城市最高大最华丽的建筑，教皇的珍宝多不胜数，若去参观他们的珍宝馆，是不允许拍照的。

“为什么要修教堂？”丹尼斯坐巨大的十字架上在问。

“以前的人都很信神。一般的房子存放人，教堂存放神，因为人习惯了把自己放在什么里面，所以觉得神也要存放在一个地方。你能想象无边无际是什么样吗？比如宇宙，没有边际。”白小黄说。

“想不出来。说不定神根本不喜欢被存放在教堂里。你相信神吗？”丹尼斯说。

“我不知道。小时候我妈妈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吓得我晚上不敢睡觉，觉得到处都是眼睛，去上厕所看到马桶盖上的两个小圆球，我也觉得是眼睛。”白小黄说。

他们注意到墙上有一幅广告，画着神的大头半身像，略微低着头，透过云彩看人人间，广告语是：“现在可以用网络和上帝联系了。”

“这个广告很有道理，网络在天上飘，神也在天上飘。”白小黄说。

“我们现在很像神。”丹尼斯说。

“我可不想当神，每天都有人扔几枚硬币来买愿望，我不需要硬币，我需要500欧元的大钞票！”白小黄说着坐到了管风琴前面，他举起手，凝神静气，然后开始演奏。

顷刻之间，乱糟糟的声音响彻教堂，仿佛灾难降临的前奏…

白小黄意犹未尽地演奏结束，丹尼斯问他弹的什么，他说：“《加勒比海盗》的主题曲《他是个海盗》，是不是很好听？”

丹尼斯尴尬地笑笑：“我对音乐不太懂。”

“不怪你，管风琴不适合表现激烈的乐曲，这首歌我从8岁就开始学了，很难的，每天都要练十分钟。”白小黄宽容地说。

然后他们离开教堂，去巡视夜晚的市容。

感觉不到风的飞行虽然比没有味道的食物要好得多，但是，至少损失了一半的乐趣，而且要随时集中精神，所以他们有些累了。

两个少年刚回到城堡，就听见欢快的音乐，是动画片《哈尔的移动城堡》主题曲，白小黄想去一探究竟，丹尼斯则想去跟鬼导游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