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你要去哪儿?13 全部记录在案

一行人回到村里已是夜幕降临,大海尽头的天空呈现出艳丽的深紫色,海滩上燃起了几堆篝火,火苗被海风吹得乱舞,很多人聚在周围,有的在烤肉烤鱼,有的在砍椰子,有的准备柴火,有的人摆开乐器唱唱跳跳,小孩子满地乱跑,空气里飘散着好闻的气味。岛上两百年第一次来了客人,村民肯定是要热闹庆祝一番的。

白天那个安宁的村子,好像突然睡醒了,变出那么多人在海滩上疯。

等等,怎么海风吹来了二胡的声音?仔细一听竟然是《二泉映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里不光有中国的二胡、琵琶,还有德国的齐特尔琴、苏格兰风笛、印度的西塔琴、吉他、手风琴、萨克斯…

当然,最突出最欢快的还是非洲鼓敲出的节奏。一旦听到这种魔性节奏,你就会忍不住跳起最原始最疯狂的舞步……

村民们不管男女老幼,跳起舞来像屁股上装了弹簧,又像是通了电,以一种超出人体极限的速度抖动,而且持续很久。

一个小伙子头上戴一顶草帽,手里还有七八顶,他的绝活就是让手里的帽子在身前转起来并且飞快地换帽子。

一个穿草裙的壮汉拽着一个长铁链,铁链连着一个火球,那人把火球甩成一条火龙,上下翻滚,两个少年正看得入神,心里想着要是他的草裙被火星点燃,会不会更好看呢?就有人来拉他们去玩玩沙滩排球。

没打几个回合,一个女人给丹尼斯和白小黄送来两件件衣服。

丹尼斯拿起一件,打开看起来像一块方布,四周镶着蓝色的宽边,下摆有几条波浪条纹,中间是白底彩色图案。这便是他们的传统服装kanga。

丹尼斯脱下满是血污的T恤,换上这件kanga,瞬间感觉焕发了新生。他长开双手转着圈,跟着鼓声脚踏沙滩,跳起了俄罗斯非洲舞。

白小黄那件是橘黄色,样子和丹尼斯的差不多,只是图案不同,丹尼斯的是动物图案,白小黄的是树和花草图案。

宽大的Kanga太适合非洲的气候了,因为他特别通风,当海风把衣服吹起来的时候,人好像也要飞了起来。

等待了一天的村民,终于可以和两位从天而降的客人愉快地玩耍了。立刻有人给他们送来烤肉和酒。岛上的人喝一种名叫“星星掉进大海”的酒,这是专门晚上喝的不含酒精的酒。原先岛上的村民都爱喝烈酒,哲学村长说喝酒会让人变笨,所以大家都改喝低度的葡萄酒和“星星掉进大海”。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肌肉男走到白小黄和丹尼斯面前,他身上滚动着一个水晶球,那水晶球就像他身上的某个器官一样,无论是从头顶滚到背上,还是从左边手臂滚到右边手臂,那球丝毫不会偏离轨道,始终保持行云流水般的匀速运动。

又有几个女人给他们送来烤鱼,还没等他们吃几口,一堆人拿着星星掉进大海来跟他们碰酒瓶对饮,七嘴八舌热闹得很。

当得知白小黄是来自德国的中国人的时候,立刻有人说:“广州广州!”

白小黄说:“no,no,成都成都!”

又有人说:“奔驰奔驰!”

丹尼斯马上跟那人击掌,然后头向左歪,左手弯曲手掌在额头前,右手向右上方斜伸出去,做出一个dab的手势,一群人一边学一边笑得东倒西歪。风把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这时,九十九带着小熊走了过来,小熊开心地扑向丹尼斯。丹尼斯抱起小熊,发现小熊变样了,之前跟他们在丛林里弄得一身脏兮兮,现在干干净净毛发蓬松,脖子上还戴了两串水晶项链,每串项链上挂着一颗蓝宝石坠子,像两颗闪闪发亮的大水滴。

要是以前,他们准会认为这是玻璃珠子而已,但是现在他们知道了这岛上藏着宝贝,这串项链必定是真的水晶和蓝宝石。

丹尼斯和白小黄对看一眼,丹尼斯取下项链还给九十九。

九十九摆手不要,说是送给你们的。

丹尼斯拿着项链不知该怎么办,雪花见状过来说:“你收下吧,送给你们的礼物,我们和你们一样视这些东西为宝贝,但是在我们眼里,它不仅是财富,更多的是祝福和守护。”

丹尼斯赶紧从背包里拿出午餐盒交给雪花:“我偷了乌利玛咖,现在还给你们,很抱歉。”

雪花说:“这些你正好可以用,晚上再抹一次伤口,明天就全好了。”

丹尼斯继续从包里往外掏东西:一瓶伏特加,一把瑞士军刀,蔡斯望远镜,牙膏牙刷,一件T恤一条短裤,一双袜子,一个柏林勃兰登堡门的徽章,一些欧元纸钞和一袋硬币。

白小黄看着丹尼斯摆在沙滩上的东西:“同学,你出来旅行就带这点东西吗?”

丹尼斯对雪花说:“这是我的所有东西了,除了衣服和牙刷,其余全部送给你们。”

雪花拿起伏特加说:“哇!世界上最好的伏特加!”

丹尼斯把望远镜放到九十九眼睛前面,教他用望远镜看远处。九十九拿着望远镜到处看,还伸着手往前面摸索,好像远处的东西已经被拉到了面前,伸手就能够到。他格格笑着,开心极了,其他孩子也跑过来抢着看。

最后,雪花留下了伏特加和勃兰登堡门的徽章,打算陈列在图书馆里作为客人来过的纪念。其余东西又全部回到丹尼斯的包里,雪花说这些东西都是旅行必须的,最好全部带上。

海风、星星、大海、篝火、音乐、欢乐的人群…这个夜晚真是美好啊。

夜已深,聚会的人群渐渐散去,离开之前都一一来跟丹尼斯和白小黄拥抱告别。

白小黄和丹尼斯坐在沙滩上,喝着星星掉进大海。远处有几个人坐在海水冲刷的礁石上,齐声唱着一首抒情的歌,歌声被海风轻柔地吹散在夜晚的空气中:

雨一直下,永不停歇

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

双脚陷在泥里,

我的手够不到雨,

我的手只能抚摸我们的土地。

炙热的太阳,永不熄灭

脚下的土地变得坚硬,

踩在荆棘之上,

我的手够不到太阳,

我的手只能抚摸我们的土地。

……

“我怀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丹尼斯说。

“我也觉得不是真的。”白小黄说。

过了一会儿白小黄问:“你身上的伤口痛不痛?”

“痛。”

“那就是真的。问题是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因为你昨天晚上说了非洲,说了好几次非洲。”

“对啊!”白小黄打了个响指,这个发现真让人兴奋。“那我们要回去的话就简单了!”

丹尼斯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惜这里没有摩托车修,不然我都不想走了。”

“你不怕猴子了?”白小黄问。

“哦,那我还是走吧。”丹尼斯说。

“不过,我们下午去那个城堡真好啊!英国人修的城堡真是很雄伟,英国到处都是古堡,还有闹鬼的古堡…”丹尼斯赶紧捂住白小黄的嘴,两人都意识到了什么——“闹鬼的古堡”!

过了一会儿,丹尼斯问白小黄:“你愿意留下吗?”

白小黄不假思索地说:“不,我不属于这里,我必须回去给我的蛇喷水。”

这时,雪花过来问他们困不困,要不要去睡觉了,他们便跟着雪花来到一处寄生树屋,住这样的房子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啊!

雪花说:“已经熏过蚊子草了,这一夜都不会有蚊子来烦你们,晚安。”说罢便和他们拥抱告别。

白小黄灭掉油灯,两人刚刚躺下,就有人在外面说:“对不起打搅了,我们能进来吗?”

白小黄起身打开门,外面是两个漂亮的女孩,红衣女孩举拿着手电筒,黄衣女孩里捧着一个又大又厚的本子,“刚才看客人玩得尽兴,不忍心打扰,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必须麻烦一下你们。”说着女孩打开大本子,翻到空白页,请他们分别留下手印。

丹尼斯问:“这里记录了我们吗?”

黄衣女孩翻到上一页说:“是的,用两种语言记录了你们到来的这一天。”

就着手电筒的光,看到这一页纸上写满了字,一半英语一半类似于象形文字。

“我跟猴子打架的事情也写了吗?”丹尼斯又问。

“写了。”女孩微笑着说。

“那我偷乌利玛咖的事情呢?”

“全部如实记录。”

丹尼斯尴尬地摸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为什么现在就记录了,万一明天我们还在这里呢?”白小黄问。

“每一天都要记录呀,明天再写明天的事。况且明天你们就不在这里了。”黄衣女孩说。

红衣女孩给两人手掌上涂满蓝色的汁液,两个大个手印清晰地印在了本子上。

白小黄问:“我可以写几个字吗?”

两个女孩高兴地说:“那就更好啦!”

白小黄拿起钢笔,用英语写下:“这是我们生命中最神奇的一天,感谢小岛,感谢哲学村长、雪花、鱼、九十九、做什么都好吃以及岛上所有的人!”写完,他想了一会儿,一笔一划地写下几个中国字:“你好,谢谢,爱”  可惜他会写的中文太少,写出这几个字已经穷尽他十四年所学,也不知道笔划是不是全对。

白小黄把笔递给丹尼斯,丹尼斯用德语龙飞凤舞地写下:“我爱岛上的一切,除了猴子,我不是小偷,请你们原谅!非常感谢!”

女孩离开以后,两个少年躺在地毯上一言不发,各怀心事。

丹尼斯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对一件事感到后悔。白小黄心里有点乱,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在脑子里不停地跳来跳去,同时担心自己的蛇是不是还活着。

“不知道明天我们会在哪里。”白小黄低声说。

“明天就自然知道了。晚安。”丹尼斯说罢抱住小熊侧过身去背对着白小黄,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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