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河畔的小官庄,和我居住的王庄隔河相望。
小官庄住着堂姐一家,嫁过去五年了,我还没去过一次。
大年初一,我突发奇想,想去爬山!河对岸就是一片绵延的山峰,号称99座莲花峰。
小官庄就坐落于其中一座山脚下,隔河相望十几年,居然一次也没去过。
小时候山在我心里一直有朦胧的崇拜感,天晴的时候能清晰的看到远山高耸,山上规整的松树被我和小伙伴当成了部队在操练。
我常常做梦,梦见我家后院的池塘里长出巍峨的高山,那样我就能天天爬山,登高望远。
说去就去,趁着过年没事,决定实现多年来的夙愿。
我的计划很周全:骑自行车过河,车子停在二姐家,中午回来,厚着脸皮赖顿饭,下午渡河回家。
是多么有意义的一天呀,比赶集上店浪漫多了。
我兴冲冲相约村里女伴,南院的大玲,隔壁的银花,可惜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一个个想着不是逛街就是臭美,跑几十里地隔河倒帊去爬山,她们还真没这个雅兴啊!
无奈之举,我只能一个人北下,雄赳赳昂昂,居然有跨过鸭绿河的雄壮。
不老河蜿蜒曲折,穿越大半个贾汪从朱湾闸汇入大运河,经过十几年治理早已经驯服许多,再也没有了解放前肆虐四方的危害。
沿河人家,捕鱼喂鸭倒也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便利。
河边一艘小木船为方便两岸往来,一直横舟自停,我等平原之女,没那摇船架撸本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过河大嫂,顺利通过。
我对山无限向往,对水却充满恐惧,唯恐黑黝黝的河底探出水鬼的爪子。
很小的时候,听母亲讲过,南院的三婶子就是被河水吞没的,她和左邻右舍的媳妇,姑娘一起相约去对面山里割草喂牛,船小人多载重过量,船翻了,众人掉入河中,唯有她旱鸭子一个,被水淹死。
少亡鬼不入门,直接埋在不老河畔一棵柳树下,死的时候刚结婚三天。
自那以后,村里很少有人过河割草,平时没事更不让孩子随随便便上到河里。
这也是我从未去过山上原因之一吧。
过河后是一大片平原,目视小官庄至少还有五六里,而大山却在更远的地方,真是应了老人们看山跑死马的经验。
沿着田间石子路继续前行,道路越走越陡,等快到村庄的时候,完全变成上坡路,我只好下车推着前行。
好不容易摸到村子,提着二姐夫名字很快被热心村民领到二姐家,正在忙碌二姐很热情,又是倒茶又是拿吃食,当知道我要去爬山,而且是一个人的时候,却是大吃一惊。
一个姑娘家自己去爬山,怎么着都有点惊险啊!
跑了十几里地,又是过河又是赶路,让我半路折回头,怎么可能呢,十七八岁初生牛犊不怕虎,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何物。
辞别二姐,一个人顺着村北小路往山上北去。
正直冬季,万物萧索,山下树木已经叶落根枯,山上稀稀疏疏的青松还有一丝绿意,顾不得沿途风景,我脑门只一个念想,爬到山上,爬到高高山头,我要看看高山之下俯视感觉有什么不同。
脚下穿着那年流行的保温鞋,酱紫色鞋面,牛津鞋底,毛茸茸的里子特别暖和。
母亲新买的鞋子,总是让我先贺贺新,第一天刚上脚,拿来爬山实在让人心疼。
我爬的这座是裸岩山,山势不陡,片石嶙峋,对于身轻体健的我来说真不算是难事。
心疼我那双新鞋,我干脆脱下来拎在手里,踩着一双棉袜,沿着放羊人踩出蚰蜒路,曲折上行,手脚并用,很快爬到山半腰,回首远眺,小官庄像一个鸽子笼,而隔河我的小王庄则成了火柴盒。
不老河和大运河两条玉带,如灵动水蛇,缠绕着齐鲁山峦前广漠的平原上,扭动曲折着一路东行,是汇入了长江,黄河,还是汇入了浩荡的东海,我不得知,可是此时登高望远一片辽阔的天地,在我面前却是出现了不一样的天地。
自此我真切的体会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心境。
一转瞬三十年过去了,再一次攀登大洞山心愿却一次次落空,原因无他,懒散而已。
我常常梦想的场景之一:一轮明月下,我和老公坐在大洞山顶,凉风习习,岁月清明,头上星空浩瀚,脚下99多莲花,茱萸寺朝钟暮鼓,凤鸣海欢声笑语,那一刻的岁月如斯,那一刻浪漫欢喜,岂是三十年前我独自登山所能比拟的故事。
仅此梦幻而已,暂撰小文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