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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死了一次。十岁那年,有个黄脚夫到我家,对在院子里休息的我喊了一句:陈鱼,你二十八岁要死一次,不然你找不到陈家的秘密,你爷爷陈良守了一辈子的秘密,袖子口泛红迎戏声,三宝院放血别后人,记住,陈鱼,二十八岁死一次。
第一章:旧事疑云
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东经83°72,北纬39°18,有一间疗养院,旁边五百米远的公路一侧有个水井房,疗养院和水井房充满了岁月冲刷的痕迹,破败不堪。
疗养院的大门被大锁链紧紧锁着,窗户被木板钉死,外面无法查知里面的任何信息。在疗养院二楼最北侧的房间,屋内晦暗,沙尘只能凭借窗户缝里透过来的阳光显示游走的踪迹,屋里有一个老人,他坐在窗边的桌子旁,颤颤巍巍在一个厚重的笔记本上的写下“来了”两个字,仿佛用尽力气,大口喘气又不敢出声,时不时的回头看向房门。
嘭、嘭嘭、嘭···门外有东西在敲门!那敲门声一响起,老人全身汗毛立起,手指着门口,瞳孔缩小,张着口,仿佛想喊出来什么,但又怕招惹外面的东西冲进来。从旁边黑暗处伸出一只手,戴着手套,牢实捂住老人的嘴,一个中年男人从黑暗中显露身形,靠近老人耳边,细声急促:“陈良,就差你的名字了,写上,快写上。”
老人被男人气势压着,不得不在笔记本的最后写下名字,而后男人兴奋不已,合住笔记装入备好的牛皮袋里,不管那敲门声,撞开窗户,将笔记扔了出去,喊了声:“去,找陈鱼,拿着笔记找陈鱼。”紧接着男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身影消失在窗前。
疗养院外面停着五辆车,从男人撞开窗户开始,车上的人停止了一切行动,如同静止,五分钟、十分钟···直到疗养院二楼没有任何动静,从车里飞快下来两个人,翻进院里拿起笔记本,头也不回地跑出去,看衣着,他们和楼上那中年男人是一伙的,却从始至终没有看二楼那个房间,眼里只有笔记本。
在二人翻墙出来的那一刻,疗养院二楼发出巨大的撞击声,接着最北边的窗户那伸出一只干枯的手,衣袖破碎,是那个中年男人。这仿佛一个信号,五辆车同时启动,给足马力,待二人上车,飞驰而去,尘土飞扬,转眼没了踪迹,疗养院又如往常一般寂静。
“故事精彩吧,阿李,这段我可没跟你讲过,我大伯以前就这段保守严密的很,要不是靠我撒泼,咳,不是,靠大伯对我关爱非常,是绝不会跟我说的,看在咱俩兄弟的份儿上,勉为其难给你透露点家族密辛。”说这话的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年轻小伙,一身中山装,长得不算英俊,但着实耐看,他就是我,陈鱼!
这段故事真实与否我也不知,大伯告诉我,我们陈家世代经商,祖上是绩溪徽商,素有诡而海岛,罕而沙漠,足迹几半禹内的声誉,我爷爷那一代,正好是胡雪岩之后,又赶上孙中山先生带领的辛亥革命,内战、外战导致我们陈家甚至整个徽商在风雨中飘摇动荡,不得不举家动迁,移至北平城。我爷爷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愣是挺过了那样的时期,还保住了我陈家绝大多数家产,商业更上一层楼,我上学都被周围的人尊称一声陈小爷。
八十年代末,我爷爷和一群人走的很近,经常动不动就消失,少则半月,多则半年,去做什么,爷爷从来不说,问大伯,大伯也语焉不详。九三年,爷爷又消失了大半年,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十月二十五日,家里来了一个黄脚夫。脚夫,是一群人的代称,他们走南闯北,翻山越岭,风餐露宿,一走就是十几天或至数月、数年,全凭两只脚和一张嘴谋生,“欲知始皇陵,千金问脚夫”,他们传递的消息最为真实,消息由轻至重分为天地玄黄。九十年代,脚夫也已没落,基本上不在世间行走,从属于国家。
那年我十岁,黄脚夫进门看到我,就盯着我的眼睛,想看出什么,许是没看出来,便跟大伯、二伯、老爹他们急匆匆的进了屋子,把门窗关的严实。
进去密谈,俩小时都没出来,好奇心驱使下,我弯着腰悄悄走过去,蹲在窗户下边,只听里面声响:“老爷子的事情就这样了,上头也在想法儿知道那里的信息,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搞了老爷子,虽然夺回了老爷子写的东西,但对方做事不留痕迹,目前还查不到什么。那个东西,内容涉及你们陈家一脉,上头已纳入机密,不能归还,但提了一嘴,等到陈小爷二十八岁,自会奉还。”
“老爷子的事与我家那小子有什么关系?那小子连陈家的秘密都不知道,怎么能···”
“老三,小点声!喊什么?你是想让周围人都听到还是想让小鱼过早知道一切?”大伯打断了老爹的声音,这听得我心里痒痒的,明明和我有关,却中途卡住。
“我这不是怕那小子有麻烦嘛,从小学武术,身子骨还如此柔弱,等他二十八,咱们几个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谁来照顾他,大哥、二哥,你们清楚,黄脚夫说的,涉及上头,更涉及···”
“咳,三爷,不该提的别提!”黄脚夫轻咳了下。
接着屋内便有椅子咯吱响的动静,我赶紧起身,溜到院子里,没两分钟,老爹和黄脚夫就前后脚出来了,黄脚夫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像是察觉什么,眼神诡异,嘴角微斜的看着我,慢悠悠走过去,快出大门的时候,身子停下,回头对着我喊了下:“陈鱼,你二十八岁要死一次,不然你找不到陈家的秘密,你爷爷陈良守了一辈子的秘密,袖子口泛红迎戏声,三宝院放血别后人,记住,陈鱼,二十八岁死一次。”
大伯听到黄脚夫说这句话,赶忙挡在我身前,对着黄脚夫喝道:“脚夫一脉想挑起事端?老爷子不在了,陈家还有我们三兄弟,你自作主张还是上头指使?”
老爹和二伯在第一时间站在大伯身侧,老爹虎目怒睁:“黄脚夫,漠北寻烟,以柳定宗,一九丈量,三七死绝,你想让脚夫一脉变成绝脉吗?”
大伯言语在前,黄脚夫当做空气,而老爹喊出来那十六字之后,黄脚夫脸色瞬间就黑了,盯着老爹,眼珠提溜直转,突然眼球全白,声音苍老,像是变了一个人:“脚夫一脉无意与陈家发生事端,此事罪在黄脚夫个人,我自会带回处罚,脚夫一脉欠陈家一次人情,待陈小爷二十八岁那年,脚夫一脉会派出一人保护陈小爷,直到查清楚陈老爷子的事。”
听到这句话,老爹他们才面色缓和,饶是如此,大伯声音依旧比往日严肃许多:“二魂术,想不到在脚夫一脉还有如此奇异术法流传,你是哪一邸?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陈家暂且信你脚夫一脉的承诺,留下信邸,十八年后,以人消邸。”
听到我大伯要求什么信邸,黄脚夫沉默不语,五息后,从怀里拿出一迷你纸叠熊猫,轻轻抛出,那纸熊猫仿佛有生命,落地之后晃悠悠的爬到我面前,我也是大胆,伸手拿起纸熊猫,上有些笔墨,写着“闻氏”二字。
大伯一看到纸熊猫,嘴角微起,双眼轻咪,我以为看错了,揉了下双眼,再去看时,大伯依然一脸严肃:“闻家,曾说封山不出,想不到现在也出来蹚世俗浑水,既已留邸,好走不送!”
黄脚夫听到此话,双手合抱,拇指交叉,而后那人斥呵:“蠢材,回一柳领罪。”
接着黄脚夫双眼变正常,脸色发白,自言自语:“是,大人!”,看了我一眼,像看见鬼一样,脚步慌乱,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没了身影。
黄脚夫走后,老爹他们呼了一口气,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表情,长大后知道那叫狡诈。
“大哥机智!黄脚夫,不是天地玄那三支,掌握的信息全是千金难取、强权难求的那种,其白、南、青、周、闻五家邸,信物各异,剑、山、云、书、熊猫。闻家,不同于其他四家,传闻是卧龙一脉,祖居南阳,曾随诸葛亮六次出川,卧龙计谋通天,常打胜仗,多半要归功于闻家,上通黑白,下知灵异,勇武非常。大哥这是为小鱼谋得了一个百晓生书童兼保镖,高啊!”
我就没听过老爹这么夸大伯,大伯有点飘飘然,一脸享受,这时二伯出声:“爹的事,该处理了!”
大伯和老爹脸色冷下来,三人眼神交汇,大伯嘴角微微撇向我,以为我没瞅到,而后三人默契的出了家门,留下我自己,刚才好多信息,才十岁的我很难消化:爷爷出事了?怎么了?我为什么要死一次?死了还能活?陈家有什么秘密?老爹他们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刚才那个人怎么会眼珠子发白·······
还没等我去问清楚这一系列的问题,第二天,爷爷的丧事就开始了,我戴着孝,跪在灵堂里,那里没有爷爷的尸体,只有一张黑白相片,望着爷爷的相片,回忆起以前的事情:爷爷从我能看懂书本文字开始,就教我去记住两组数字--一三四,二五七,不告诉背的原因,老爹都不知道这事。爷爷经常教导我想事情:小鱼,方向错了,记住爷爷的话,之后就是一番教育···想着想着,泪不自觉流下来,是的,爷爷再也不会那样教我了。
丧事办了七天,家里恢复了往日平静,没有了爷爷,愈加寂静冷清,大伯他们每天都忙着打理生意场上的事,似乎都在躲着我,一看到我,他们转头就走,任我怎么打招呼、喊叫都没用。
有一天,实在耐不住性子等了,大晚上蹲在大伯的房间门口(蹲老爹没用,只会换来一顿胖揍,二伯也不行,那就是炒菜锅里的四季豆,油盐不进),手里拿了一瓶酒,纯正的二锅头,喝了一小口,又苦又辣,脸色立马跟猴屁股一样红,接着我就敲大伯的门:“大伯,大伯,我是小鱼,到底能不能说?不说,我就喝酒,当着你的面喝醉······”
喝了酒的我就跟长舌妇似的,一句接一句说不停,碎言碎语,快把大伯耳朵堵住了,抑或是大伯疼爱我,一会就开了门,白了我一眼:“长能耐了啊!在你大伯门前耍无赖,要不要把你爹找来?”
“别啊,大伯,我知道你最疼爱小鱼。你就对小鱼说吧!”
我抓住大伯的胳膊左摇右晃,纠缠着,大伯笑着看着我,突然脸色变严肃,一把抱住我,原来我全身发红,晕倒了。
大伯将我抱到床上,用毛巾沾水,为我擦拭额头、身体,为我脱掉上衣后,看着我的眼珠和心脏,还有我的后脊背,三者在同一频率的跳动,节奏越来越快,全身渐渐由红转黑。
“不好,这小家伙不会是要提前吧?得赶紧把他这酒劲降下去,以后得派个人跟着他,找弟妹那借个人?年纪轻轻学人喝酒,笨小鱼,小笨鱼,能做少爷,但不能只做少爷,我们三个家伙可守不了你多少年。”豆腐嘴,豆腐心,大伯慌慌张张的擦拭着我的身体,直到酒劲退散,全身再无异常,我清醒过来。
“大伯,我怎么了?”酒劲即便退了,此时我的大脑依旧昏沉。
“你小子,不能喝酒非喝酒,记住,其他人喝酒,要么不醉,要么醉了扣嗓子眼吐几口,第二天依旧生龙活虎,你不行,喝酒是会出事的。”大伯语重心长说道。
“还不是大伯不肯告诉我那些事情,只能借酒浇愁,您告诉我,我肯定不喝酒了,大伯你就说嘛。”我又开始耍起了无赖性子。
大伯看我已经准备好躺地撒泼,赶忙应我:“好,你想知道什么?一件一件来,大伯能说的都给你说。”
“爷爷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大伯收起嬉笑,眉头皱到一起,叹了一口气,将爷爷的事娓娓道来。
爷爷起于徽商,进入北平城之后,北人拒南,外户难落脚,商业上无法大展身手,一些人牵头引线,有脚夫在里面,把我爷爷介绍给了“上头”,用我陈氏家族的秘密为国家做了一些事情,那些人也相应扶持我陈家,才使得陈家商业又生龙活虎。那个时期政局动荡,我爷爷和他们只合作了五年,后政治不稳,断了联系,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
我出生在八三年,三岁记事开始,爷爷还没有夜不归宿的情况,甚至绝大多数时间都陪着我,直到八九年,五月上旬爷爷还在家,一起吃了粽子,下旬人就消失了,这一走就是半个月,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正好在那个时间段,发生了一起杭州到上海的列车爆炸事件,新闻说是罪犯引爆炸弹。
爆炸事件发生没几天,爷爷回来了,手缠着绷带,那时候还小,只以为是爷爷在外受伤,后来爷爷每次出去,就有不同的爆炸、车祸事件发生在相同的时间段,我才发觉,新闻报道的事可能和爷爷有关,真实的原因绝不是爆炸、自燃那么简单。
这之后的事情就是我给阿李讲的那部分,至于信息怎么得到的?大伯谈到有黄脚夫掺入,还有上头。真伪没法确认,那地方现在封锁严密,围了五道封锁线,大伯派了几波人,动用层层关系,甚至我陈家一些底牌,也没能进去。
“小鱼,你就没想去查过?”
“我当然想去找寻爷爷死亡的真相,说什么触手,太诡异了,但我现在被禁足,你是知道的,阿李。”
阿李姓宋,是我母亲那一家族的,算起来是我的表弟,宋家崛起于爷爷那个年代,掌握着政治、经济领域的重要权力,也正如此,双方许下世代联姻的承诺,但我爷爷生了三个儿子,宋家只有一个女儿(我母亲),一个儿子(我舅舅),我老爹娶了我母亲,而后有了我。
不知道是家族风水问题,还是其他原因,大伯和二伯膝下均为女儿,这一辈,小子只有我一个。
我10岁那年喝醉酒之后,大约一个月,母亲从上海老家探亲回来,也带回了阿李,美其名曰怕我孤单,实际是来监视我喝酒的,上次喝酒把大伯吓坏了,我不知道喝酒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直以为大伯担心我喝酒伤身。
阿李这一待就是十七年。
“小鱼,黄脚夫跟你说的那个事你怎么看?”
“你是说二十八岁死一次吗?我也很茫然,命可就一条,我要拿命去赌我陈家秘密,难不成是我将死未死的时候才能知道这个秘密?大伯所有事都说了,唯独这个死一次不给解释。”我耸耸肩,很无奈的说。
“距离过年就剩下一个多月了,你要二十八岁了。”
“是吗?今天多少?我查查日期,哦,10年11月24,农历十月十九,再有七天,就是爷爷的祭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