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地理考试结束时,教室吊扇还在吱呀作响。后桌男生把笔往桌上一摔,塑料笔帽弹起来滚了两圈,停在我画满公式的草稿纸边缘——那张纸右下角还留着考前三天偷画的歪扭小人,现在看来却像个笨拙的告别符号。
校门口的家长群散得比预想中安静。妈妈没像往常一样捧着花,只是递来瓶冰可乐,拉环“啵”的一声脆响里,我突然想起百日誓师那天她偷偷塞给我的巧克力,包装纸在口袋里揉出细密的褶皱。考点外的梧桐树影晃了晃,卖凉皮的阿姨照旧问“加不加辣”,仿佛这场考了三年的试,只是漫长夏天里普通的一个午后。
回到家撕书时才发现,错题本最后一页夹着半块没吃完的橡皮擦,边角被啃得坑坑洼洼——那是模考砸掉的那天,后桌趁老师转身扔来的,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倒数第一都没哭,你哭什么”。衣柜深处翻出印着班徽的卫衣,领口磨起毛球,袖口还留着运动会时蹭到的颜料,浅蓝和明黄混在一起,像极了教室窗外总也看不够的晚霞。
傍晚去买奶茶,店员小哥扫完码突然说:“你们高考结束了吧?我去年这时候,把数学笔记全折了纸飞机。”吸管戳破杯盖的瞬间,街对面传来熟悉的叫卖声——是总在早读课路过的鸡蛋灌饼摊,大叔挥着铲子喊“加肠加蛋”,烟火气裹着葱花味涌过来,忽然觉得那些被试卷填满的日子,原来早和这些寻常的热闹融在了一起。
深夜翻手机,班级群里突然弹出张照片:空荡荡的教室后排,不知谁留了瓶没喝完的矿泉水,瓶身上用马克笔写着“2025届3班,水喝完了,故事没喝完”。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低了下去,月光漫过书桌,照亮了贴在墙上的倒计时——最后那张“1”字边缘,还留着我用红笔圈出的小太阳,当时想着“熬到这一天就好了”,此刻却突然懂了:所谓“恢复正常”,从来不是告别,而是那些藏在试卷褶皱里的勇气,早已经长成了我们身上的光。
今早路过学校时,看见新一届的学弟学妹正搬着课本往教室走。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明暗相间的格子——像极了那年我们跑过的操场,像极了草稿纸上画过的未来。原来人生最动人的“正常”,从来不是回到原点,而是带着那些滚烫的、狼狈的、闪着光的回忆,走向下一个蝉鸣渐歇的清晨。
此刻坐在书桌前,台灯下摊着空白的笔记本。窗外飘来谁家煮绿豆汤的清香,楼下传来少年们打羽毛球的笑闹声。忽然明白,高考结束的“正常”,是把三年的星光收进行囊,然后带着“曾为一个目标拼尽全力”的底气,去拥抱每个平凡却崭新的日子——就像此刻落在纸页上的笔尖,即将写下的,不再是标准答案,而是属于自己的,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