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题帕三绝》解读林黛玉的“病”(1):宝黛感情线

《红楼梦》诗词解读系列我写的十分随意,没有顺序,想到哪篇就写哪篇,敬请见谅。

上一篇写的第六十四回的《五美吟》,《五美吟》展示了林黛玉最酷的一面,但林黛玉的成熟与理智并不是浑然天成,从初入贾府的谨小慎微到与宝玉不断怄气哭闹,再到最后的冷静洒脱这是一段漫长心路的历程。

前期的林黛玉寄人篱下无所依傍,极度缺乏安全感。但她的出身与教养又使她不肯轻易示弱,于是用尖刻与小性来弥补失落的骄傲。

同时,她与宝玉的感情亦经历了从不确定到确定的转变。

可以说从贾林两家决定让林黛玉进贾府的那一刻起,林黛玉的命运便被安排了,她就是去给宝玉做媳妇的。若从伦理、礼教方面讲就太多了,只从贾母给黛玉安排的住处亦可见一斑。

贾母屋
宝黛住处

宝黛二人同居一室,只隔一道碧纱橱,正如宝玉所说:“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儿,才见得比人好。”

不要拿现代观点来看,觉得这稀松平常,若不是有意培养这对青梅竹马,贾母万不可让黛玉与宝玉如此亲近,林黛玉可是名门淑女,最在乎的是名节,贾母不可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虽然初来时的黛玉自我意识尚未完全觉醒,但她的叛逆是刻在骨子里的,她要看看长辈们做的这个媒到底中不中她的意,于是林怼怼上线,怼天怼地作天作地,与贾宝玉一路你死我活相爱相杀。

其实二人对彼此都有好感的,但都不肯说,也不能说。

宝玉中央空调般关照着每一个女孩,再加上薛王集团的入侵,一力打造“金玉良缘”,让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的黛玉对自己的命运和未来完全没有力量把控,她陷入了无限悲伤之中,所以才有了经典的《葬花吟》(第二十七回)。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雪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将林黛玉的孤苦无依表现的淋漓尽致,她心里的苦,只能在诗中诉说。

后宫传来了元春给姐妹们的端午节赏礼,宝玉和宝钗是一样,“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而黛玉却和三春一样。这都不能说是暗示了,简直是明示,“金玉良缘”要硬核上位(第二十八回)。

可想而知黛玉的内心是多么惶恐无助,她的未来、爱情和命运犹如一叶小舟,出没风波里,她无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前路茫茫。

与此同时宝玉也没闲着,俩人火力全开相互呕气,又摔玉、又剪穗子折腾了一回(第二十九回),宝玉终于遇到了龄官。

第三十回“龄官画蔷痴及局外”是贾宝玉爱情开蒙第一课,当时贾宝玉处身局外,尚未悟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终极定理,但仅仅龄官的表现就已令他痴迷。

这是顽石蜕变的开端,他终于要觉醒了,从温香旧梦中醒来,从淫欲缠绵中出走,去追寻理性的光亮,去找寻自己的来路与归途。于是,他终于看见了黛玉。

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中,宝玉向黛玉说了那最重要、最感人、最动听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而是“你放心”。

那一段真的,看一次飙一次泪,尤其是两人从你死我活的混沌里走出来,渐渐明白他们是彼此的唯一时,那种开阔与感动。

但是,随后剧情又急转直下,金钏投井、忠顺王府捉拿蒋玉菡、宝玉挨打,又是一场天翻地覆。

黛玉哭肿了眼去看宝玉,抽抽噎噎地说:“你可从此都改了吧”,是又一次的妥协与退让,她宁可让宝玉屈从在封建大家长的淫威之下,也不想让他因此而受苦。

可是宝玉却说:“你放心!别说这样话。我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又是“你放心”,虽然很多人说宝玉“娘炮”,但我觉得宝玉很MAN,尤其是在这一章里。“便为这些人死了”,“这些人”并不特指金钏和蒋玉菡,而是他的价值观,他愿意为他认为值得的人而死,即使因此违背礼法。

其实是说给黛玉的,他愿意为她挑战父权,哪怕死了也情愿。

连着两个“你放心”,宝玉尤觉得不够,为了真正让黛玉领会他的心意,他又拿出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信物——两条旧帕子,着晴雯送予了黛玉,黛玉接过旧帕子感慨万千,落笔其上,写下了著名的《题帕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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