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玲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半。
屋子里黑黢黢的,她脱下鞋,踮起脚尖过走廊,走廊墙上的感应灯忽然亮起,她顿了一下,眼珠转过去看一眼,继续来到卧室门口。卧室的门开着,月光洒在整齐的床铺上,右侧床头柜上的玻璃相框反出幽静的光。
提着的心放下,随即,她整个人耷拉下来,长出一口气,走回客厅,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沙发的老弹簧“嘎吱吱”呻吟着。
许玲仰头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那里什么也看不到,或许她没有看什么,那只是一种姿势。走廊里的感应灯捱到时间,悄无声息地熄灭了。黑暗里,她转头看那盏灯。
自从德海住院,许玲经常去医院照顾,会很晚回家。回家后,她常常不开灯,轻手轻脚摸着黑洗漱。福军觉轻,开灯会影响他休息。从许玲配德海转院省城回来后,她发现走廊里多了这盏感应灯。小小圆圆的一个脑袋,两只小耳朵冒出个尖,她说像小猪,福军说是小狗,许玲属狗。
感应灯亮度适中,许玲不用再摸黑,福军也不再让许玲担心。他原本想说让许玲放心开灯,可想到许玲歉疚的眼神,他没说出口,买了这盏感应灯。
福军今晚夜班,十一点就走了,许玲知道的,可她还是去卧室看看,像是小时候嘴馋,想多吃一个苹果,确认妈妈不在家后,才吃得踏实。
她像是想起什么,来到卫生间,脏衣篮里福军换下的工作服不见了,她轻叹一声。
明天还要早起,许玲草草洗漱上床。
早晨铃声响起时,许玲一骨碌爬起就要下地,突然她想到今天不用着急,才又伸着懒腰慢慢下床。
半个多月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医院陪床,昨晚,儿子的小叔从外地回来陪护,替换她回家休息。
福军下班回家要到9点多,她等不到那时候,把煎蛋和热好的包子用碗盖住,锅里的稀饭福军可以再热热。她拿好早饭赶去医院。
儿子和小叔都在病房里陪德海说话,德海今天的精神状况不错。她收拾好小桌子,大家吃早饭。
还是嫂子的包子好吃。小叔子看带着病容的哥哥连吃两个包子,转头对许玲说。儿子也赶嘴说,就是,我爸就爱吃我妈包的包子。
许玲打开水回病房的时候,在走廊里遇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小叔子。他在外地工作,这次专程回来看望哥哥德海。
嫂子,你陪护我哥,有没有影响到你和……他的关系。
自从许玲和德海离婚,小叔子再叫许玲“嫂子”就显得犹犹豫豫。现在,这个前嫂子又来照顾自家生病的哥哥,他的态度不得摆摆正,更何况,当初许玲两口子离婚,德海的责任要多些。
许玲看向病房,此时,儿子小武跟德海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儿子今年就要升初三了,不能让他请假来照顾他爸,那会影响他学习。女儿怀孕七个多月,也不能让她拖着身子来照顾病人。当时许玲不同意儿子和女儿来医院照顾德海的时候,儿子说学习可以重来,爸爸只有一个,弄的女儿泪眼婆娑。医院有护工,一天一百元工费,可是,德海打工没攒下什么钱,女儿还在还房贷,小武还要上学,钱的事,在他家就是大事。更何况,德海的病很重,医院治疗一周,主动让转院去省城,省城医院已经不愿收治。
就先这样吧。许玲没再多说走进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