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在当天晚上就得知李家农转非的消息,摸着黑急火火去了张媒婆家,要她第二天赶紧去探探口风。回去时下坡路走得急,还把那只长着脚骨怪的右脚崴伤了。
李二婶知道路军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以后他要是去了城里,也是会散伙的。与其等到那个时候,还不如自己做回孬人,直接把这事说死,绝了后患。
王寡妇是在一天后登门拜访的。那天她披头散发,瘸着一只脚领着哭哭啼啼的闺女,骂骂咧咧地找上门来。李二婶自知理亏,陪着笑把她们迎进屋,把那个在地里干活毫不知情的路军骂了个狗血喷头。她说自己命苦,养了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您说您家闺女长得好脾气又乖,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媳妇算是天大的造化。可这个不孝子就是不同意,咱这当老人的就差给他下跪了。
对王寡妇说她说话不算数的事,李二婶涕泪皆流,说实在当不了儿子的家,以为自己能管住儿子,所以那时一口答应。谁成想自己家教不严,儿子就是不听啊!说着还狠狠地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打的时候咬牙切齿,抡圆了巴掌,落到自己脸上时,像是一下子手软无力,拍蚊子一样拍了两下。
王寡妇的闺女还在哭哭啼啼,从进门就开始嘟囔着非路军不嫁,这个时候还在复读着这句话。王寡妇本来就觉得被人甩没有面子,闺女这样更让她生气,回手给了闺女一巴掌,把她家大闺女打的更像宣誓一样嚷着“非路军不嫁”。
李家真心认错,还不惜自己打自己。而自己家闺女这么不给力,王寡妇也就不好说什么,最后只列了一些子虚乌有的花销,让李家赔偿。
李二婶见数目不是太大,本来就是自己家毁约,赔偿一下也是应该,就从箱子里拿出钱来,打发王寡妇母女离开。
中午李二叔和路军回来,二婶给他们说了事情的经过,两人皆大喜,尤其路军,就差没把他娘抱起来转上一圈。
到了阳历年底,县城里的造纸厂招工,大军和路军去当了工人。这时候的李二婶每天被村里人奉承的浑身舒服,气色好了许多,像是年轻了十岁。
当了工人的李家兄弟每人买了辆自行车,下班还没到村口,就摁的车铃铛“滴铃铃”响,引得在地里干活的人都抬头看,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说风凉话的。
而在村里,最最羡慕两兄弟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们的弟弟――老四建军。
建军正在上初三,前两年稀里糊涂地混下来,初三别人都没日没夜地拼命学习,他是看见课本就犯困,老师讲的一句也听不懂,所以他很是孤单,一天也不愿再待在学校。看到他的两个哥哥每天风风光光地骑车子去上班,既不用背书,更不用考试,就说什么也不上学了,非要和哥哥一样去上班。
李二叔了解儿子的学习,知道升学无望,在学校也是混日子,就答应了建军。正巧县城酒厂招人,就给他多报了一岁年龄,也当上了工人。
过了腊月二十,家家户户都在忙年。这天早上,孙大娘来串门,在院子里就喊着二婶:他婶子,我来给你道喜了。
李二婶正在蒸枣糕,一只手被黍米面牢牢黏在盆里,只好脸朝着门外,笑答:“他大娘,我有什么喜。”
推门进了屋里,孙大娘也不用让,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二婶对面,说:“我今天来给你家大军保个媒,算不算喜事?”
“算!算!天大的喜事!”二婶眉开眼笑,点头如鸡啄米,黏在面里的手也一下抽了出来,忙着找花生来给孙大娘吃。
大军的婚事一直是老两口的糟心事,这么多年,媒人进家门的次数不多,来说媒也是冲着老二老三,从没有提过老大。二婶也去托过媒,低三下四的求过媒人,说哪怕给找个二婚或残疾的也行。
有一次二婶被媒人送出院,听到刚走进院里的媒婆给别人说:“就她家那大傻,二婚头也没人愿意跟。”
今天孙大娘主动上门给大军说媳妇,二婶高兴的话都说不利落,把大军误说成路军两次之后,忙问提的是谁家的闺女?
孙大娘不忙着回答,而是笑着问大军找媳妇要求什么条件?二婶苦笑:“啥条件?您也知道我们那儿子,还要啥条件啊!”
大军现在当上了工人,比以前干净多了。这个小伙子只要不说话不做事,在外人看来长相排面,人高马大,能撑得起场面。
只有家里人和了解他的知道,这个貌似将来能做大领导的年轻人,脑回路慢的出奇,做事就是添乱,给别人倒杯水能把两人都烫伤的主。现在在工厂里,也只是做些打扫卫生看管车棚的差事,别的活也干不好。
孙大娘见二婶这么说,就把她娘家弟妹怎样托她给闺女找婆家,她怎样说起二婶家的事,弟妹如何看重李家的工人阶级,知道自己的二婚闺女配不上老三老四,就让孙大娘给介绍大军。
李二婶听到“二婚”这俩字,心里有些不乐意,但听说女子比大军小两岁,又没有孩子,想想自家儿子,也就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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