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谈话的人物有鹤、她的同事δ和同事ζ。以下的这场谈话是鹤在讨论结束后第二天于Bubo咖啡厅转述给一个不知姓名的人听的。

﹝鹤：我昨天和同事ζ到了新民镇，打算逛一逛新举办的展销会，看看当地有什么特产，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举办这么个土特产展销会。到了这里，我如愿地逛了展销会，参观了当地土特产，觉得非常惬意。展销会办得很好，跟省会的人办的差不多。玩了许久之后，我觉得兴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回家。这时，同事δ远远地看见了我，便赶过来拉住我的衣服说：“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咱们找个小馆子吃点东西，聊会儿天呗。”

我们三人进了个路边茶馆，待大家都坐下后，每人点了一杯饮料。﹞

同事ζ（痛饮冰镇饮料）：外面好热，这里总算是凉快点儿了。

鹤：你小口喝，当心头疼。最近，大家有什么有意思的见闻，讲来听听。

同事δ（抢答）：聊聊我老家的事情。昨天我去见了一个可怜的远房亲戚。他的爸妈很早就因病去世了，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我们可不能让自家亲戚断了根，我爷爷就把全家族的人聚集起来，希望由所有人出钱，资助这个男孩读书，我们共同负担起养育他的责任，家族里的人都同意了。

鹤（吃惊）：他真幸运！

同事δ：后来我看孩子挺可爱，就告诉其他亲戚，以后就由我出钱来供他念书。每次逢年过节我都给他包个大红包。孩子挺争气，考了医学院，考上了硕士，现在在省内最好的医院里实习，我让他和同事们多多搞好关系，以后我老了看病就有着落了。孩子连连点头，说自己都知道。

鹤（快速地）：那你的家族里有付不起学费的女孩吗？

同事δ（略加思索）：有啊，其他人会想办法的。我资助的就是这个男孩嘛，他从小就没了爹妈，多可怜啊。每次大家聚会，他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老老实实的。

鹤：那这个男孩念本科和硕士的所有开销都是你出的吗？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钱啊。

同事δ：对啊，花钱不少，但是这孩子可懂事了，过得可节省了。他现在读研，甚至不愿意换最新款的手机，我们好说歹说他也不换，最后还是过年的时候，我老公买了一台新款手机作为礼物送给他。男孩子都要面子的嘛。

鹤（敷衍地）：他遇到你很幸运啊。

同事δ（挺起胸脯）：那当然，没我的话，他个穷光蛋哪来的生活费！不过他是男孩子，要念书的话，家族里的其他人都会赞助的，凑齐硕士的学费应该不难。

鹤：女孩就不出钱让她念书了吗？

同事δ：你真是天真。我不愿意资助女孩读书，家族里愿意出钱供养女孩读硕博的人应该也很少。

鹤：那如果这个孩子是个女孩，该怎么办呢？

同事δ（冷淡）：不知道。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鹤：哦，有什么不一样吗？不都是交学费吗？

同事δ（冷哼一声，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什么学费！我不是心疼那点学费钱。你太年轻太单纯了，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根本不懂。这个世界比你想的可复杂多了。

﹝鹤：我听了她的话，觉得不太舒服，仿佛这些字眼上长着仙人掌表皮那种细细的小刺，毛毛糙糙的扎得人难受。虽然这些话挑不出什么毛病，δ的语气和用词也并非不友善，但我就是觉得像鞋子里进了砂子还不让抖出来一样不对劲儿。我不言语了。我为自己刚刚追问了这个问题而感到非常遗憾。我一再提醒自己之后必须谨言慎行。﹞

同事ζ（刚刚一直戴着耳机，嘴里念念有词，鹤以为她不想加入这场谈话，但不知为何她突然插嘴）：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奶奶也把这辈子攒的钱全给了她的远房侄子而不是我，既供他念书也帮他买房，毫无怨言。一分钱也没留给我，那可是我亲奶奶。

鹤：早些年，你的奶奶如果把钱拿给你去买比特币，你们家早就财富自由了。让她侄子去念个屁的书。

同事ζ：那可不。所有人都重男轻女，有什么说不得的。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喝着饮料。﹞

同事ζ（认真地）：我怀孕的时候真希望能生个儿子，儿子和妈妈的关系，你们懂吧，相处得肯定要好一点，异性相吸嘛。刚刚听到你们在聊女孩念书的问题，我的女儿呢，我也不想她读太多书，能力太强了飞太远了谁来给我养老？我是希望她能一直呆在我的身边的，找不到工作我就养她。我肯定不会阻止她早恋的，哪来什么早恋，中学时期男女开始交往不是很正常嘛，好男人在中学里就被聪明的女人抢光咯。26岁还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这辈子算是完了，再也遇不到好男人了。

同事δ：哦哦。

﹝鹤：我听了ζ的话大为震惊，几次三番想插嘴和她辩论，不过觉得不能破坏了同事之间的和谐关系，遂作罢，只是用平静的眼神看着ζ。她察觉到了我的眼光，似乎以为我在支持她，继续说：﹞我认识的人中有个三十多岁还没结婚的老处女，别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她还嫌弃。﹝ζ的眼睛闪闪发亮，吐字清晰地重复了三遍“老处女”这个词语，继续说：﹞她作为一个女人最有价值的时期已经过了！反正最后找不到结婚对象是她倒霉，和我又没关系！

鹤、δ：嗯嗯。

同事δ：我觉得外面凉快些了，杯里的饮料也喝完了，该回去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