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中国农民的勤劳致富
第三部 祖父
命运多舛坚强发奋的祖父
祖父幼年丧亲,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受尽人世苦痛,然而,他用双手引领一家人顽强求生。
祖父年谱
萧公采琴(采芹),字昌远,生于1888年正月初九。殁于1958年,享年70周岁。
原配贺氏,生日不详,殁于1933年,生有五男二女。继配罗氏,无出。
长子喜堂,1908年生,娶妻何氏(何干钦之姐),生有两女一男,1936年去世,享年28岁。何氏改嫁。孙男立中,育三子。
次子爱堂(我父亲),1911年三月初十生,1931年与娶妻何氏梅香,生有五男六女,成人五男五女。1960年7月30日去世。子兆仙、兆基、兆华、兆林、浩然。孙平、正仓、峰(丰),孙女庆、珊、欢。
三子正堂,1914年生,娶妻贺氏(童养媳),是祖母侄女,为表兄妹结婚。38年患肺痨病逝,妻因难产去世。
四子寿堂,1917年出生,娶妻蔡氏。1938年被抓壮丁,一去了无音讯,无出,妻蔡氏改嫁。
长女翠英,1922年出生。嫁岩子檀李容和为妻,尚建在(时1998年)。
五子玉堂,1925年生,娶妻刘氏生两男一女,1961年去世。
次女桂英,1928年出生,嫁刘玉琦为妻,尚健在。
继女曾氏,后嫁牛轭湾钟竟唐为妻。
一,悲苦人生
祖父一生坎坷。三代单传,幼年父母双亡,随姐姐长大。45岁丧妻,三年后,长子去世,接着,三儿媳妇难产去世,其后第二年,50岁时,三子去世,同年,四子被抓壮丁一去再无音信。人生最大不幸: 幼年丧母,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三年丧三子),祖父历尽人间苦劫,从45到52岁七年间,失去妻子,失去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老人的心千疮百孔,伤痛难以想象。
二,双手做出温饱
凭坚强的意志扛住精神打击,凭吃得苦、耐得烦、舍得做,引导全家逐渐宽裕。
长辈去世时,因为医病和丧葬,所有田产全部被抵押出去,欠了大笔的债务。完全靠个人努力,艰苦劳作,一点点积累,到还清债务时,人已中年。1931年我父亲娶亲(祖父43岁)时,已经赎回水田八亩,山林十多亩,到1949年解放时,已经有水田二十亩,山林一百多亩。政府界定为上中农。这份沉甸甸的家业,没有一分横财,完全是靠他的辛苦劳作,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用自己双手做出来的。
萧家湾地处山冲深处。祖父靠自己的劳作,耕种几亩山间水田,养活全家,一生所做事业可圈可点。
父辈留给他的家业是40担谷的田(约8亩),但是已经全部抵押出去,一间半土坯房和少量的柴山。凭劳作还清外债,收回抵押的田地,扩大到20亩水田,成为中国农村中等偏上的自耕农。娶了五个儿媳妇,嫁了两个女儿。五个儿媳,除了老三是舅父家送来的童养媳。二、四、五,三位儿媳妇,结婚都请客摆酒,有声有色,两个女儿婚事也是全套嫁妆,这在当时当地是一种人生成就、门楣荣光。
三,为儿孙操劳
祖父自己经受丧妻失子之痛。长子因肺痨早逝,儿媳改嫁,留下三个幼子。祖父含辛茹苦将孙辈养大,供书。两个孙女出嫁,孙子成家也全靠他老人家。
特别是孙儿立中,幼时,不慎掉入火塘,当时,全身烧伤,特别是左手,整个皮肉都已经烧熟,经医生用草药救治,抗住了全身感染,捡回一条性命。但左手食指到小指四个手指头已经在手背上粘结,无法分离,落下残疾。还在疗伤期间,父亲因肺病死亡,随后母亲改嫁。是祖父祖母照顾这个高烧不退,随时可能夭折的苦命孩子。孩子发烧,整晚啼哭,祖父把摇窝放在床边陪着,不知有多少不眠之夜为这苦命的孩子流泪。白天还要照常劳作。
由于连续失去亲人的痛苦打击,他对晚辈更加爱护。立中是祖父带在身边抚养。我父亲虽然已经分家立户,独户居住,但是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祖父身边,读书以后只要放假就往他那边跑(在家要被父亲抓去干活)。我和立中年龄相仿,我能够感受到祖父对我们的疼爱,他从不骂人,更不打人。我现在更能理解,他希望我多来,多陪陪他可怜的孙儿立中。
反而五叔对我太不喜欢,可能是觉得我吃了他家的饭,我们已经分居出去了,不应该和他住在一起。他和祖父是住在一起的。但是祖父从来没说过我不该来,一见到我总是很开心。也关问我的学习,一说得了第一名,他就很高兴。
祖父晚年生活稍好了一些,他喜欢自己煮米酒,每餐都要喝一壶,二两左右,这种酒很淡。他也不要什么菜。特别是冬天,就在火炉边上,用火钳烤一两条小咸鱼,他把鱼头鱼尾下酒,把中间有肉的部分折断,一截给我,另一截给立中。这一截小鱼是我童年温馨的记忆,永远留存在我心底。
四,喜欢我父母
祖父对我父亲特别喜爱。从我懂事起,听他叫我父亲,都是叫名字叫爱堂,我总是无名感到亲切。在亲朋戚友面前,总是夸我父亲能干。
早些年,我们没有养牛,每年春耕时,他都牵着牛来帮父亲犁田,都是早上来,晚上回去,因为我们家地方小,没有地方让他睡。他喜欢吃红薯,老家萧家湾那边的山大坡陡光照不足,没有合适地方种,就自己到月山这边来,种一小块地的红薯,他不叫我们给他送,按理呢,完全是应该的,我们也有这个条件,他宁愿自己种,他不想增加别人的负担,总是说我们家人多,父亲累。
平时我们家缺什么,只要他有的都会给我们。在大姑出嫁时,他做了一套好一点的衣服去送亲,买了一顶帽子。后来姑父给了他一顶更好的,他就把原来的那顶(瓜皮小帽)给了我父亲。我父亲也只有在女儿出嫁送亲时戴过一次 。
就是父亲遗照上戴的那一顶。
祖父对我母亲,更是五个儿媳妇中最喜欢的一个。说她能干,勤快,节约。家中有稍大一点的事儿,嫁女、讨媳妇、做外公,总是先把我母亲找来商量,叫她安排,他总说她做事如得他的意,他放得心。因为后娶的祖母,做事不是很利索,和三叔五叔关系不好,所以都是我妈妈来主持。对我妈的称呼也很亲切,他总是按姑姑叔叔们的叫法叫二嫂。
五,为人友善 忍气吞声
他对自家人好,对左邻右舍也是一样,不论谁家有困难,他都肯帮助。因为在山旮旯湾里的人都很穷,有人家生老病死,都来找他帮忙,他多少要给予接济。同时也因为祖父是单传第三代,没有至亲,有些人欺负他单门独户,没有亲戚朋友帮忙,很多时候,要受欺负。
最典型的是一个单身汉,不太做事儿,爱打牌,没有钱了就来寻事。我家左右两面都是他的房子,他把厕所设在我们家的门口,那是他的地方,我们也没办法。我家后面有间关猪牛的房子,进出要经过他的地方,他又把路挖掉。
还有他的一同宗的弟弟,曾当过兵,在外面混了一些年,平时祖父很亲近他。他家有大小事,我们都去帮忙送礼,我家有事呢,他也常来。可是,在解放时,因为他管过一段宗堂,清理公产要退粮,他就把人带到祖父家,叫那些人问祖父要,祖父也搞不清怎么回事,两方面都不敢得罪,只得认了。
六,勤俭律己
祖父节约是有名的,这也难怪,那么大一家人,不节约无法生存。
他的节约主要是在自己的生活上节俭。他晚年情况已经不错了。每年都有结余,自己一家人耕种20亩地,每年都能够收到稻谷一万多斤,全家人吃四千多斤就够了,除了每月煮酒50斤,喂猪吃了一些。能结余六到七千斤。那时候买一亩地大概是九百斤谷。如果借出去,利息是30%-50%。但是借出去很有可能连本都收不回来。所以倾向把结余的谷用来买地。他自己的生活相当朴素。吃的方面,除了每月五十斤谷的米酒,菜很随便,都是普通自家蔬菜,或者一片熏豆腐干,也是自家制作的豆腐,用盐浸了一段时间,再用火熏干。或者买些小咸鱼烤干。因为湖南是鱼米之乡,那个时候洞庭湖的鱼很多,那种小鱼很便宜,一斤米可以换两三斤鱼,熏干,吃的时候用火烤枯就可以了,还不要用油。
晚年时,每年冬天要熏几十斤猪肉。把五斤左右的大块猪肉。用盐腌制半个月,因为块大,必须要腌这么久盐才能够浸透,把它挂在火塘的锁龙钩上面,慢慢的熏烘,这样烘干的肉特别香,味道特别好。平时一般自己很少吃,只有插秧的时候才吃。或者是重要的亲戚,比如说女婿,亲家等客人上门时,才会切下一块儿,洗净外面的烟尘,切成一公分厚,四五公分宽的大片,加上咸菜或酱豆,一起蒸熟,不用回锅,这样既保持了腊肉的原味儿,又增加它的香气,味道很不错,至今记忆犹新。
到了插田以后,天气暖和了,不用烘烤了,就把腊肉取下来,洗掉外面的烟尘,晾干,再放到有咸菜的坛子内,这是一种口比缸小, 肚子和缸一般大(直径有50公分左右)的陶土容器,密封盖好。等客人来了,才起出来吃。平时自己,根本舍不得吃,有的时候放在坛子内藏几年都有。平时是不会买猪肉的。食用油,除了自家养的猪,宰了以后把肚子里面的板油和肠油留下来,有时候还剥一些肥肉榨油。这样每年大概有30斤左右。有时也种一些油菜,能收五到十斤左右,这样一起大约有三四十斤的油。要一家人吃上一年,这是晚年家境好了以后的情况。平时自己养的猪一头是卖给别人,四九年冬解放了,他还卖了一头猪给别人。除了冬天买几斤小咸鱼以外,从年头到年尾都不花钱。吃的方面都是种什么就吃什么,穿的更朴素传了,除了一套嫁女时做的一套哔叽长袍以外,其余都是自己纺纱织的土布。
1948年,老人家60大寿,两个女儿要为她做一身衣服,他不要,叫他们每人给一匹土棉布就可以了,这样既便宜又实用。
他每年花钱买的东西,就这四样,一是盐,二是铁制农具,三是棉花,四是酒曲。
七,慷慨待人
祖父自己生活是十分节省,对别人却出手大方。他总是感到自己上无兄下无弟,大小事儿都要靠别人帮忙,不能太吝惜。加上他生性好客,喜欢家里来客人。那时候他有三个外甥(姐姐的孩子),一个离得较远,加上他也是单门独户,春节有时不能来,他还生气。凡是来了的,他都高兴,总是留下住几天。
有些沾上一点边的远房亲戚,他都热情接待。每年春节期间,从正月初四起,一般都要集齐三到四桌,单是小孩就有一大桌。自己家里有伯伯家的三个,我们家一般都只有一到两个,多数时间都是父亲带我一个,还有大姑家的两个,后来小姑家也要来两个,还有一个是继姑姑,就是后来奶奶的女儿,她有一个孩子比我稍小。还有郑克文是堂叔爷爷的外孙,再有一个三叔公的外孙,加上他的外甥何干钦。樊梅方一般是带上一个孩子,加起来就有十多个小孩,有大有小。
和我差不多大小的有樊梅方家的,何介清、钟华光、萧立中几个男孩子 ,吃饭在一桌,白天一起玩,晚上一起睡,都不愿意同大人睡,愿意大家在阁楼的草堆里挤,搞一床被子,六个男孩挤在一起,先是打斗,筋疲力尽后横七竖八睡了。
大人男的玩牌,通宵不睡,女人带着小小孩先睡,等女人起床了,男人玩牌玩困了,才去睡觉。到中午起床吃饭,晚上喝酒,到十一二点吃一点面条和点心粑粑之类的,再继续玩牌。
这样玩五六天,到初十以后,有的就回家,有的还继续玩儿,像蔡爱仁正月十五以后才走。也有个别例外,一个是我父亲,他一般是吃完饭就走了,少数时候睡一晚第二天走。再一个就是樊梅芳。此人也和我父亲一样,特别勤奋,他也很少在这里睡。还有一个特别的客人叫曾兆良。他是祖父姐姐的孙女婿,何干钦的女婿,他最爱玩牌,离我们家也很近,就在x家村。他四年八节都来。他是玩的最久的。
客人这么多,招待很简单,第一天是比较正规,菜肴也丰盛,以后就是以火锅为主。把各种菜都往一个小锅里面倒,放在炉子上边煮边吃,不够了就加一些萝卜、白菜、粉条。但是每餐的酒是少不了的,祖父自己喜欢喝,每年春节,总要吃掉100多斤谷的酒。
八,山林出产
祖父每年的收入除了粮食以外,还有100多亩山上的林产。
萧家湾地处山冲尽头,道路不通。山上的物产极少可以卖出,最大宗的是土纸,部分木炭。
土纸是用嫩楠竹为原料制成。在夏初,当竹笋长到与老竹子一样高矮,竹叶尚未出来的时候,把它砍下来,把外面的青皮剥下,里面的肉质部分劈成两指子宽的竹片,把里面的竹节去掉,用石灰把它淹浸大概半个月,然后把石灰渣洗掉,堆码在池子里,让它腐烂,人工用脚踩成泥状,放入一个大水槽,用一排很密实的竹帘,从水中把絮状的纸浆一片片捞上来,这叫抄纸。再用杠杆,把多余的水分压去,然后进入烘烤房烘干,烘干房内有一个火墙,里面烧着火,两边墙面温度大约40℃,把经过压干的纸一张一张贴上墙,干了以后再它就会自动跳起来,收集码好,经过磨边,打包送到城里,可以做包装纸或者卷纸或者点火用,包装纸是2200到2400张一捆,每一天六个人能做两捆。
这种工作很辛苦,冬天结冰,踩料和抄纸都是在冰冷的水中操作。烤纸的终年都要在40度以上高温下工作,只穿一件裤衩,还是汗流浃背。吃的是最差的米,最差的菜。每100斤谷配一斤油,一斤盐。好一点的老板,每个月初一、初五两次开荤,也叫打牙祭,每人约半斤猪肉,切成巴掌一样大小,每人按片分配,每人一样多。
工人一大早起床,配料抄纸,晚上还在烘干,有民谣说造纸工人,三年没有两年床,两年要吃了三年的粮。每天吃四餐,因为劳动时间长、强度大,油脂少。
经过这样一番操作,把山里的竹子换成米,价钱好的时候,一捆纸可以换100斤谷,市场不好时只有五十斤。一捆纸,要竹料400多斤,每100斤的竹料可卖五到十斤谷。一亩山平均可以收100斤左右的竹料。竹笋有大年和小年,祖父平均每年的竹料利润只有300到500斤谷,几乎只有值一亩田的收入,主要是维系农闲时的劳动力有点事做。
木材不值钱,因为山区到处都是。当地没人买,运到外面去,还顶不上运费。山上树木葱郁,树太多了就不长竹笋。就采取烧木炭的办法,把树木砍下来烧成炭。烧炭,费力费工也不值钱,大约300斤木头烧100斤炭,基本上是只有烧炭的工钱,没有木头的价钱。主要是砍了树可以让竹笋长得好一点。再就是冬天劳动力冬天没有事儿做,烧炭可以赚点工钱,养家糊口。每天的工价十斤谷左右。
其实那个时候粮食也不值钱,而是一种等价物,代替流通货币,什么东西都以粮食为标准。做工一天几斤米或者一个月几担谷,猪肉几斤米一斤,全都是以粮食为标准。城市里也有用棉纱为标准的,因为棉纱也是生活必需品。这主要是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年代,政府财政就靠发行纸币,纸币价格一日数变,老百姓干脆拒绝纸币,只收银元和粮食。银元和粮食变化较小,能够保值。银元,乡下根本就没有,只有那些大商人,大官僚他们的钱换成了银元。老百姓根本看不到,所以就只认粮食,不认别的。
九,细致周到会当家
祖父除了节约之外,很会当家。父亲的农业技能绝大部分学自祖父。
因地制宜,他的田比一般人都种的好,除了肥料充足,中耕除草及时,他很注意选种,根据每一丘田的土质、光照、水温等条件,选留不同的种子,所以它的收成比别人都要高。山林也是一样,有楠竹的山就很少留树木,不留楠竹的山就把树篍(方言,音qiu4声,蓄满的意思)得密密麻麻。
田尽其用,他的田除了种水稻,冬天还要种油菜、萝卜菜,种紫云英,特别喜欢种荞麦。在田埂上种大豆、高粱。他每年收的大豆有300斤左右,高粱100多斤,他用高粱煮酒,做高粱粑粑。荞麦可以收两三百斤。现在的荞麦是保健食品,那个时候主要是用来喂猪,人也吃一部分,但很少,主要是大米不够吃的时候才当粮食吃。
在他的安排下,地是没有一寸一刻闲置(对比今天2020年代的农村)。家里的生活基本上自给自足,典型农民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用尽天时,早睡,冬天可以省去取暖的柴火,夏天可以省去灯油。早起,他每天是起的最早的,他起床以后把大人孩子都叫起来,大人出工,他说早起三朝顶一天。小孩早起放牛,他说早上凉爽潮,有露水,牛吃了身体好。妇女起床后做饭,做好了等大家回来吃。
到冬季地里的活少了,就上山打柴,在冬天要把一年烧的柴准备好。这样四季有事做,不误农时,人不会闲着。
冬天干燥少雨,柴火砍下运出来时,可以减轻重量。夏天的柴草,叶子多,水分大,重量大。冬天上山打柴,人不呆在家里烤火,又省了烤火的柴。
天冷下雨时就在家村舂米,冬天把上半年的米都舂好,春耕时就不担心没有米吃了,冬天有时间,舂米时连着谷糠一起打碎,米糠是很好的喂猪饲料。
女人冬天纺棉纱。等秋收一完就买回棉花。家里女人除了做饭、喂猪、洗衣之外,就是纺纱,纺出的纱再织布,织了布,给全家人做衣服,做袜子,做鞋子。夏天纺麻做蚊帐和缝衣服的线。
人尽其用 总之,女人能做的事不能叫男人做,小孩能做的事不叫大人做,家里没有一个闲的。
养猪的窍门,祖父家常年养一只母猪,有头母猪养了十多年,母猪每年可以产两窝小猪,每窝八到十二只。养到出售时,小猪平均有15到20斤一只,等于每窝有200斤左右产出。小猪的价格比肥猪要高,算下来收入比养两头肥猪要高。卖了小猪,母猪还在,不像养肥猪,宰了以后,又得去买小猪。
他把小猪安排在年中和或年底出售,年中主要是新粮快收了,很多人都在这个时候买小猪,喂到年底过年。
祖父自己也留一到两只,价钱好的时候留一只,价钱不好就留两只。一只年底自己宰杀,一只卖给屠夫。自己宰一头,过年就不必去外面买肉,还可以备足一年的食用油,同时猪头、猪舌、猪内脏等熏干以后可以待客。猪肉可以卖一部分换成现钱。年底的这一窝小猪特别好卖,因为家家户户养的猪大多春节时宰了,要买小猪接着养。这个时候的价钱一般都比较好。
养母猪比养肉猪风险大,小猪容易患病,没有一定的经验很难养好。我们家曾经试过学祖父养母猪,但一直没有成功。祖父对小猪疾病的预防很有经验,一般的疾病他们都能够发现,治疗。冬天,他把猪圈垫上厚厚的稻草,四面门窗都挡起来,不让寒风吹进来,生小猪时还在猪圈里烧上火保暖。夏天每晚都用烟把猪圈的蚊子熏跑。用竹篱笆让猪圈通风凉爽。小猪长到半个多月就把小猪去势阉掉,他都是自己动手。别人家喂了猪的都来找他帮忙。
爱惜牲口 祖父还养了一头黄牛,也是母牛,个头也大,犁田快,不但耕自己的地,还可以帮别人耕一部分。那头母牛养了近20年,三年可以产两胎小牛,小牛喂两年就可以耕田了,可以卖500斤左右的稻谷。他的牛养的特别好,从来没生过病。有人讲他对牛比人还要伺候的好,春耕时到山上割最嫩的草给牛吃,有时还撒上一点盐水。农忙最紧张的时候,还磨米浆给牛吃,晚上加一个鸡蛋和半斤酒。夏天刚天亮就放出去吃草。他说,带露水的草牛吃了好,同时天气凉爽,蚊子也少一些。傍晚,要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放出去吃草,白天不让牛晒太阳,宁愿自己顶着太阳去割草给牛吃,草总是让牛吃不完。到了冬天,更是注意,除了牛栏的保暖也和猪一样,因为连在一起,还给牛煮熟料吃。除了大晴天会把牛放到山上,让牛吃一点绿叶,其他的时间都关在牛栏里避寒。
栏里备有干草,一大桶清水,每天还会煮熟料,最多的是豆荚,每年收完大豆后,都要把干豆荚收藏起来,到冬天放到石臼里舂碎,把收稻谷时的二口谷(米粒不饱满的谷粒,掖谷子)也磨碎,加上米糠等等,用开水泡软喂牛吃。还有红薯藤晒干以后切碎了,也用碓舂碎混在一起喂牛,酿酒后的酒糟也是有营养的饲料。所以他的牛喂的比别人家的都肥。
十,卑微享受
嗲嗲(方言,爷爷)最大的嗜好就是喝点小酒。晚年每天三餐都要喝一点儿自己酿造的米酒。还有喜欢吃面条。但是平时都舍不得买,除了过年会买一些来待客吃宵夜。儿女们知道他喜欢吃,逢年过节都会送一点面条给他。有一段时间我们都兴起种小麦。有一家做面条的作坊可以用麦子换面条,连面条也不需要花钱买了。
祖父年轻时一顿可以轻松轻松吃一斤面条,晚年还能吃半斤。还喜欢吃糯米粑粑。每年春节,他要都要做一些。最好的吃法就是用一点油放锅里面煎熟了吃。平时就放火炉里烤烤。还有一种他自己做的年糕,用糯米粉和红薯做的。把红薯蒸熟拌上糯米粉,还可以加一些橘子皮、小茴香粉等香料一起合均搓成一寸宽、三寸长,长短不一的一条条上蒸笼蒸熟了,凉了以后再横切成一寸宽,三寸长,三分厚的片儿,吃的时候用油煎一下,既可以做菜,也可以当饭,大人小孩都喜欢吃。大家都说这是最节省的办法,成本低又好吃,吃饱了还可以少吃饭、少吃肉。这确实是事实。
十一,中年丧妻的噩梦
祖父45岁时,奶奶去世。奶奶去世时,我还没有出生,只有我姐和伯父的大女儿。我母亲正怀着我。奶奶是六月份去世的,我是八月出生的。奶奶是肺结核,当时肺结核是不治之症,叫十痨九死。
当时正是一个大家庭蒸蒸日上的时候,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已娶回三个儿媳妇儿,有了两个孙女,加上老两口就有14口人。失去妻子,整个家庭失去了稳定和安宁。
小的女儿只有几岁,只能再找一个女人来维持家庭。两年以后,续弦罗氏,她娘家是芭蕉村罗家,曾嫁横堤曾南林为妻,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异,在当时是很大的事儿。这位奶奶当时也是40多岁,中年离异来到萧家。来了不久就开始出现矛盾,主要是与三叔、五叔矛盾较大,因为他们年纪正是开始懂事,但还不完全懂事的时候,对这位后母不能接受。这位奶奶也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她觉得自己是长辈,后辈就应该尊重他,有时还要摆一天点母亲的架势。三叔不久后去世,五叔在丧母以后本就伤心空虚,不怎么对付后母的调摆,因此口角不断,甚至互相对骂。
祖父是典型的农民。田里的事情,他是样样里手,但是对人的心思不会分析,先是批评双方,当然,儿女批评的多一些。后来看到两边都有一些不对之处,也就不再理会他们,局面更加失控,和好无望。这位奶奶既无驾驭局面的能力,又不肯放下长辈的架子,总想着别人尊敬她。别人就是不买她的账。她自己也很痛苦。有的还讨厌她,时间长了,祖父也不太尊重她,她反过来产生猜疑,以为祖父有外遇,把家庭矛盾扩大到了邻里矛盾,经常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让对方很难堪,也很恼火,发展到打架。对方把她的手咬伤,烂了很长的时间,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没人可以诉说心里面的烦闷。大家都以为她精神有了问题,甚至叫“癫嗯妈”(疯婆子),既没有人同情她,更没有人和她说话。
她确实孤独,有一个亲生女儿,也不同情自己母亲,不为她说话。对待家庭的矛盾,她确实没有处理好。她女儿与这家庭的关系反而很融洽,祖父也喜欢她,他们一家对祖父也很尊重,除了五叔以外,与其他人相处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