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八十年代早已不见踪影，翻篇儿迎来了九十年代第一个新春，正当华夏万民欢度年节之时，我却在济南L山陆j指挥学院蒙难受挫，返回原部队，仅解决了组织关系，便匆匆随义务兵服役三年期满而光荣退役。

复员重返中原农村，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家乡，是我落叶归根的地方。

三年啦，家乡还是入伍前的家乡，穷困与落后，仍然一点也没改样儿。

官途冇了，命运改写。咱不是虎，也没沦落平阳，只是回了故园，遇到犬类实不少，欺没欺咱，我不太清楚，那时的知觉仿佛麻木了。

身在农村，面对现实，在部队养成的提笔创作己成乌托邦。我挥泪合上《琼琼自传》，与笔与纸作哀伤的告别。

要生存，要活人，就得服服贴贴在乡间找出路。

家乡父老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暮而辍…而能生生不息，兴搞副业了，村人多半到建筑工地搬砖，运沙，铲灰，砌墙和抬楼板…挣那一天三块四块的血汗钱，凡天下最苦累的活，大都让他们给做了。

我身单力薄，为活命，只得咬牙向他们学习，他们搬砖我搬砖，他们运石我运石…从零做起，起早贪黑，为挣那一天一块二块的钱用来糊口，打发时日。

最可笑的是，我高三时经亲戚堂姑介绍的对象，那位又低又胖又丑L的女子，竟贯穿我当兵前后，首尾大约扯捞了四年，当我退伍回村时，她却悄无声息地不翼而飞，默默地嫁作它人妇了，直甩得我成了光棍大军中的一分子。

这尴尬的局面，被动极了，让我哭笑不得。从此，我深刻认识到什么是货真价实的光成汉儿。

我就是这人世间那地地道道打光成汉的料儿。

那时，我己二十大几了，婚配无望，高危的年龄段儿，单挑儿己成定局。

我弟弟于那年五一就要结婚了，我却孑然一身着…这长江之水后浪推前浪的形势，我不打光棍儿，才怪哩！

村中一娇俏的少妇见面对我说：妳弟弟都结婚了…妳也不急？

我笑笑，说，这…这个，我还真没多虑量，也不曾发愁过…光急，有用么？生成的打光成汉的货色，活一百岁也找不到妻哦。

少妇听了，抿着嘴儿笑嘻嘻，笑得花枝招展，颜若晚霞。好大一会儿过了，似乎笑够了，一本正经地又说：…许是婚姻不透…有缘人还在天边儿等着妳…再等等，再等等吧啊…嘿嘿嘿嘻嘻嘻。说罢摆摆手，扬长而去。

我脸不红气不喘心不跳。那一刻，我还真把我当成了货真价实的光成汉了。遭人笑话，顺理成章，天经地义。

秋，市西矿工作的二表哥带我去矿上干活，算有了一个临时的要饭吃碗儿。仿佛有了一件招牌，可起到估名钓誉的神奇作用。

农村人苦，日里梦里盼着过上好生活，在嫁女方面，尤其慎重，都想选个有身儿的男方嫁了，可一步登天的。

说媒的，也眼皮薄，见识短，听说我去了矿上，就猜想着我有了铁饭碗，于是乎，给我介女朋友的风起云涌，络绎不绝，一时间，先后不下十来个未出阁的少女趋之若鹜，凤凰朝贺。

家里捎来信儿，催着让回，我一概不应，也不回家。

我知道，家里穷，兄弟又多…耐不得打听，也受不得折腾的。她们的目的，是奔有职务能挣钱来的。而我，既无职务又不会挣钱…一无所有。无非是个活要饭的，连自己都养不活，哪能供养起她们？又怎能娶了她们（中的一个）…让她们跟自己受罪而一起喝西北风呢？实与良心不忍，故统统拒辞。

仲秋时节，家里说，村中老铁匠李伯要把他外甥女介绍给我，要我快回个话。

李伯是有德有信誉之人，他老人家为我牵红线，我信得过，就一口打应了，说：中啊！

双方爹娘彼此熟络，对方连家也不看了，爽利地订了婚。

越明年，五一节，顺利结为伉俪。我与伴侣，从小三年级到初二，都是同学，彼此相知，不需世俗的繁褥末节掺和着。

婚后不久，我就不再干矿上的活了，空手回了家。妻却没一点儿波澜，只平静地说：不干…也好，矿上…危险！世上那么多人都在农村生存了…咱应该也能活下去。

我听了，甚是感动，百感交集。

不久，与爹娘兄弟分家，迟早要独立，干脆就让这一结局来得更迅猛一点罢！吃糠咽菜…拉棍子要饭，都自己的造化。目的，不想再连累爹娘，也不想挡众弟弟们成家立业的路。

分家了，纺花车撂到当院里，试试小妮本事。

分家了，是骡子是马，牵出去蹓遛。

分家了，过好过歹…都自己的。

我咬牙担下了结婚时欠下的全部外债800块，对一个不会挣一分钱的我来说，那可是一笔巨大的天文数字啊…至于猴年马月能偿还清债务…我还真没个把握，也不敢空口说白话，瞎承诺。

爹娘分给我们一袋麦子，一袋玉米。我手扯着泪流满面的妻子，把2袋粮食拉到村南三间瓦房里，这就是我们的新家。

用十六斤玉米，换了2个小缸，分别放置在屋内2个墙角，2缸放在徒有四壁的屋内，熠熠生辉，炫人眼目，一个盛玉米，一个装小麦…这就是我们的家底。

从此，我们就开启了真正的小家庭清贫而艰难的生活。

在铁匠李伯的指导下，依瓦房东侧搭了顶半坡形的简易草棚，当灶火（厨房）。

无柴，我去拾。

无面粉，我去磨。

无案面板儿，就拿抽斗翻扣了用…

支铁鏊，忙生火，妻摊饼，我炕熟…一唱一合，顺其自然。

我对这清苦而艰难的生活，浮想联翩，不由问妻：妳感觉…苦么？

妻揺摇头，说：不感觉。俗话说金家银家不如咱这穷家，好歹是咱的家呀！再苦，能有王宝钏坐十八年旱窑苦？有牛郎织女苦么？

我说，妳若这么认为，我就有信心了。咱熬过了这一难关，以后就有希望了…要央人在院中打个轧井，不用再挑别人家的水吃了；立求三年里把那破烂不堪的栅栏更换成高大气魄的大铁门…

    6月7夜凌晨3点于苏州玉出昆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