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很多时候就是一场赌博。好运和霉运循环交替。但是,那些幸运者却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尽管偶然很重要,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没有掌控权。
佛家讲,福自我求,命自我造。
我们在生活中出现了好事,哪怕收获甚微,但因概率极低,自己恍然大悟般地归于运气,反之亦然。
如果不用科学去理解运气,似乎它也与人的生活密不可分,就像过年一定要讲拜年的好话一样,成败都深深地隐在看不见摸不着的运气之中,甚至神圣不可侵犯。
顾飞来电话了。
“肖默,你听没听说,街上都在传转运珠的事情。”
“没有。什么意思?”
“哎呀你这人啊!你真是宅在家里,不问天下事呀。”她语气急促的说。
“到底要说什么?”
“说是婆婆给儿媳妇买颗金珠子,带在身上,就会坏运气转走,好运气转来,妈天天上街,没说吗?”
“没说,扯吧!”我笑道。
“呸呸呸,扯什么扯,你跟老太太说说,给你买一个,没多少钱。”
“我可不说,结婚我都什么也没要,现在张嘴要金子,我不信那个。”我是真的不信。
“你这人装什么清高呀?你不信可以,顾辉应该转转好运不行吗?”她急了。
我正不明白,买与不买,那是我们婆媳之间的事,怎么这次她这么积极呢?
“肖默,你怎么不说话呀!我不是没有婆婆吗,其实这转运珠也没人给我买,我寻思你跟老太太说说,给我也买一个呗!”她语气忽然压得很低,像怕人听见一样。
这么说我才明白,原来,她是这么打算的,我说她怎么忽然在意顾辉的运气,在意给我买金子了呢。“你自己跟老太太说吧,我还是……”
还没等我说完,她就急了打断我说:“我说,我说她能信吗?我是没婆婆,有婆婆我找你啊,你这人真是……”
听她气呼呼的,我又气又想笑,就敷衍她说试试,她才悻悻地挂了电话。
一个空心的小珠子,其实也没多少分量,也就一百多块钱,婆婆一向不拿钱太抠气,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其实我犯了一个判断性错误,我忘了婆婆这几天一直不高兴。
前几天,因为我找了一个超市理货员的工作,开始得到了公公婆婆的支持,他们认为多一个人工作,多一份收入很好。可是大哥知道后,非常生气,像多年前我辞去工作一样的理由,他自私的就只是想把我捆在家里,一方面全身心的照顾父母和孩子,让他无忧。另一方面,他一直认为当初若不是我的户口问题,顾辉其实是娶不到我的,我跟顾辉常常开玩笑,觉得大哥有些瞧不起自己弟弟,对顾辉没信心,同时对我们的感情也不够了解。他是一个顾家且自私之人,又多疑,说话还直接,他甚至半开玩笑地说过:“顾辉,别让你媳妇抛头露面……”他其实就是有私心。
知道我出去工作,他专门回来一趟,那真是苦口婆心,直到把我说得哑口无言,无奈答应不出去工作才作罢,我心里十分遗憾,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给他们这种印象或者错觉,无论别人怎么看我和顾辉的婚姻,但我们自己清楚,我们是有感情基础的,这与别人眼里的般不般配根本不是一回事。也许这也只是一个借口,他孝顺,他不想让父母受家务所累,这是最主要的。
尽管我坚定地拒绝他要给我开薪水,我自己的老人,我服侍是应尽的义务,你为家里做得够多了,帮助了很多,已经非一般兄弟能及,我伺候自己老人,凭什么还要拿什么辛苦费呢!
我认为他依然半真半假,或者为求心安,最后,他说这是补给我们生活费,并不是给我个人的,只是钱交到我手里,供我支配。
人都是爱财的吧,只是表现不同吧。因为,平时大哥补给家用,他都是给婆婆,婆婆并没有仔细听明白之前的一大堆唇枪舌剑的铺垫,她和公公一直盯着桌子上推来推去的几万块钱。她听见我坚决地不收的时候,她孩子一样伸手就去拿那摞钱,却被大哥挡住了。
我最不善观察人了,但我觉得婆婆当时就生气了,只是没说什么,尽管我提醒大哥婆婆不高兴了,大哥还是让我收下了那钱。
这几天连公公也不高兴,不知老两口怎么理解这笔钱的,我觉得自己对于很多事情都还能理性分析,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大多数人还是只看到眼前的利益。
公公终于找顾辉谈话了,一场始料未及,不通常理的交锋。
公公虽然两次轻微脑出血,但出血位置在丘脑,所以除了行动慢性,思维慢些,我觉得智力没有问题。他只是不像早些年,事无巨细,全都要过问,反而显得很自私,原本遇事深思熟虑的他,变得不转弯抹角了。但作风没有变,依然如往次一样,铺垫了一段很长的开场白,婆婆坐在旁边,但两个人无论怎样想把这次交谈弄得云淡风轻,亲切友好,怎奈相由心生,心里已经几近愤怒,又怎么能不表现在脸上呢?就看那煞有介事的表情,就已经是来者不善了,到底背后怎样研究后才会出此下策呢?
公公先从我们结婚说起,说到他们倾其所能为我们准备的婚礼,说到知儒出生后,他们无私付出抚养孙子,说到我们收入低的时候,他们也是无怨无悔的保障我们三口人的生活,说到我们做生意那几年,他们是想尽一切办法帮助我们解决各种困难,说到买楼时,他们怎样说服大哥填补余款,等等等等,总之这二十多年,我们每一步要是没有他们,我们过不到今天的样子。
一段如此冗长的开篇还出自脑出血后遗症的嘴里,尽管你忍受着足够的耐心倾听并揣测接下来的中心思想,也还是佩服这语言和思维架构能力。
终于转入正题了。
“顾辉,你到底在背后干了什么?”一句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的话,我俩都不解得看着他。
“爸,什么意思?”
“你还装糊涂!如果不是你背后跟你哥说什么了,那他为啥这么反常?这么多年都给你妈的生活费,如今突然不给了,这是为什么?”
还好,公公非常有分寸,他始终只说“你”而不是“你们”。
顾辉忽然笑了:“这你应该问我大哥呀,你问我,我说得话你信吗?”
“别他妈跟我打哈哈!”公公终于克制不住:“问他,他能告诉我吗?”气得咳嗽起来。
“你这脾气,这怎么还急了!那钱,妈,我爸耳背可能没听明白,你不知道吗?你怎么不跟他解释一下?”顾辉转向母亲。
“我可不知道。”婆婆冷冷地回答。
看到母亲这么说,我俩同时明白,他们已经统一了战线,否则不会如此正式地交锋,如果婆婆对这件事看法是正确的,她会阻挠公公的进一步行动。
“你们真是糊涂了!这么多年在一起生活,我们从不过问大哥给你家用,因为我认为我们都没有私心在钱财上。这钱原本说是补给肖默的工资,因肖默拒绝,后来变成补给生活费,我爸耳背反应慢,妈你不是全程都在听吗?我们是拒绝的,这跟我们有关系吗?再说,以我大哥的为人,你们认为我们背后怎样做才能左右他的思想,才会让他把本该给你们的钱,给了我们?”顾辉还真是说得有理有据。大哥是那样,你若是开口要,他可能一分都不会给,他若主动给那不知翻多少倍,这就是他做人主动与被动的区别。
“对呀!你也说啦!本该给我们的,为什么给你们了?”公公抓住理了。
“你……”
“没话说了吧?就是你在背后跟你哥说,我吃保健品的事,所以他就不给我们了。”公公开始抑制不住愤怒了。
“那还用说吗?他自己没有判断吗?再说,我说那个干什么?也不是什么秘密。”
“干什么!干什么!你得到好处了,你们得了好几万!”
终于用了“你们”。
我从前不止一次跟公公辩论过,但只是观点不同地辩论,并没有触及情绪,所以无论多激烈,双方都能友好的你来我往,最后都以我的胜利告终。今天,我不想插上一言,我一直站在厨房里,看着这最亲的人们任性的交锋。
人们有时被愚昧蒙蔽双眼,愿意把自己狭隘地臆想和揣测出的结论当成事实,他们甚至自编自导合理了自己的闹剧,把经不起推敲的东西,用自己的方式完整到有说服力,然后,自己都确信是事实一样义正词严的拿出来论述,这就是任性的可耻可悲。
顾辉从小就在父母面前不那么讲究,但他也是孝顺的,尽管脾气火爆。他噌的站起来:“你们随意吧,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是问心无愧。”然后夺门而去。
“妈,钱已经用我名字存起来了,你看是明天我支出来,还是现在给你存折。”我轻轻地说,我已无意在解释什么。
“算了吧,好像我真的为了钱似的,就是堵挺。”婆婆嘟嘟哝哝地转身回了卧室,公公应该没听见我的话,“吧嗒吧嗒”拄着拐棍也回了卧室。
我独自站在厨房里,一阵茫然,一阵哑然。
因为这件事,婆婆最近几天也不说话,也没个笑脸。今天顾飞忽然提这件事,如果我不说,顾飞一定不满意,那不知恼我何时,再说也不贵,跟婆婆说说。“妈,姐姐来电话了,说转运珠的事,那个明天我给你钱,你去买三个,也带出大嫂的,咱也算应应潮流。”我忽然脸都烧起来,好像真的在跟婆婆要东西一样。
“净扯没用滴,我哪有钱买金子。”婆婆气鼓鼓地说。
“不是说我给你钱嘛!”看婆婆的态度,我已经开始后悔了,不该趟这浑水。
这时公公听明白了,他爸筷子一放:“要什么?转运珠?给你们买转运珠你们就转运啦!”我正担心他会这么说他已经说了,心里一凛。
“说话就这么难听,不给买拉倒,偏偏什么都说。”顾辉边吃饭边说。
“怎么地,不让说话呀?那年让婆婆给媳妇买蓝色半袖,没见你们穿,还整这破事!”公公急了。
我用手扯着顾辉衣角,示意不让他再说了。然后笑着说:“不是太贵,我花钱,也不是我要,姐姐说她没婆婆,所以咱就给她一个。”
我这话并没有平息公公的怒火,他根本也没有听我说的内容,借题发挥的继续发作,直敲桌子,就是让他们花钱,几百块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呀,何况我一直承诺是我花钱呢。看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婆婆没有阻止公公,放下筷子,像受了极大委屈,竟然踉跄地向卧室走去,躺在了床上。
“爸你消消气吧,不买就不买,生气犯不上,我其实有戒指项链,你看我都不爱带,行了行了。”公公这才气哼哼地回屋里去,留下我和顾辉大眼瞪小眼,无可奈何。我们都明白,气还在那件事上。
第二天,想了想,和顾辉去了金店,我的天呀,还真是异常地火爆,就像不要钱一样,柜台前一家一伙的,其乐融融的,有卖大的,有买小的,还有公婆带儿子媳妇,大姑姐带弟妹,妯娌的,什么样的情形都有。我挑了三个均价一百多的,一边往回走一边和顾辉感叹,虽然这里面谁都看得出来纯属商家炒作,但这同时也是一家各种关系和谐共处的一种表达,必定并不是太承受不起的行为。我俩还议论了一番家里这两天的气氛,都心知肚明,考虑是否把钱给婆婆,让她经管她还高兴。
到了家里,把转运珠交给婆婆,婆婆面无表情,一脸的受伤害的无辜。我跟她说一个给姐姐,一个给大嫂。
婆婆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