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了山东之后,对于我一个东北人来说,即使已经在山东十年了,到了冬天,还是觉得不大习惯。
在我前小半生二十多年的印象里,寒冷往往是伴随着雪花的飘落的。走在冬天山东的街道,刺骨的寒风吹着,对于冷的感受一点不比在东北的低。而看着这边干净的街道,就连灰尘也没有半点,更没有雪的影子了,总像是缺了点什么。
就算偶尔老天有眼,下了场薄雪。第二天也站不住脚,除了地面些许水迹,看不出半点下过雪的痕迹。
家乡黑河的雪,是每年冬天必来的。像一个老朋友,每年在固定的时间来串门。约莫立冬左右,那场大雪都会如约而至。他倘若来的早了,天气还没来得及寒冷,街道上第二天会呈现出膏状的雪,那便是脏雪,鞋上沾上脏雪的人不免也会啐一口,这雪今年来的这么早!他倘若来的晚了,人们心里又犯了嘀咕,都什么时日了还不来。
或早或晚,终究是会来的。
“不好意思来晚了,刚从西伯利亚出来就往这赶了,总算是赶上的立冬。”我想象着他会这么解释道。来了就好,来了,人们心里就踏实了。
上学时,学过课文《济南的冬天》。那时在脑海里想象济南冬天的雪景,忍不住跟黑河的雪做对比。如果说济南的雪是娇羞的,那黑河的雪必是雄壮、坚韧的。
想起之前有一次在放学路上,刚出了学校门雪便下开了,它们像浩浩荡荡的军队,大片的雪花成群结队从天空降落而来。像是带着什么任务,一步也停不得。
有的不幸落在我的脸上便化开了,像牺牲的士兵。雪下了不多一会,就把地面、屋顶全部覆盖,阴沉的天空因为银白色的反光显得不再暗淡。踩在雪上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
下雪时,多数是比平时暖和的。尤其不刮风的时候,那种安静的雪。但零下二十多度的气温,我走了十多分钟实在遭不住,腹中空空,正看到热闹的面馆便钻了进去。热乎的炒面因为气温寒冷,升腾着的热气更旺盛了。
我透着氤氲看外面的雪景,吞下一口炒面,暖到心坎。心里想着:若任由这雪下下去,第二天肯定会没过膝盖吧。
我想这时候的景色,是最容易描绘的。只需准备一张大白纸,用黑色铅笔简单勾勒出房屋、街道、行人、江岸,那便是一幅地地道道的雪景。到处白的发亮,到了夜晚,也只需一点月光,就可以把整个城市照亮。
每个黑河人记忆里,都应该有这么一段。大雪后的第二天,学校的学生、单位的员工、家里的老人,都会做同一件事——扫雪。学生手里个个拿着铁锹、扫帚,雄赳赳气昂昂奔向操场,三五成群,脸冻得通红,有的鼻子上还挂着鼻涕。
有说有笑,玩着闹着干着活就把扫成小堆,铲成大堆。街道上更不必说,环卫工每年的必修课就是大雪过后的清理,头天的大雪停了之后,连夜就会清理干净。
雪停了,斜下的夕阳照射在地上,把雪地分割成了暗蓝色和金黄色。街上人流熙熙攘攘,每个人鼻孔吐着一小撮热气,手不是插在羽绒服的兜里就是缩在袖管里。
这样的雪,一年中可能还会下第二场第三场,人们不以为意。就像夏天会下雨,秋天会掉叶。冬天来了要下雪,人们不期盼不渴求,但记忆的烙印无法改变。踩在雪上,久违的温暖和满足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