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在打三反运动的一次游街示众之后,在历经了1950年开始的清匪反霸等诸多运动煎熬的情况下,祖父张翰同先生终于心力交瘁,不甘再受此般凌辱,便头悬东梁之上羽化仙去。
此时,我的父亲才刚满23岁,尚未婚娶。
母亲后来曾说:你父亲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一生不曾见过他落泪!只有一次,那是1997年2月19日,邓小平主席在北京病逝,讣告一出,正在吃饭的你父亲蓦然地悲恸出声,哭得不要不要的!
但我认为父亲一生应该是哭过两次!按理揣测,另一次就是祖父大去的那一天!
如果说祖先曾经因为在大清立过战功而荫庇数代,那数代先祖都因此成为幸运儿!祖父和父亲则是因此而被促成的倒霉蛋蛋了!阶级和成分是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座大山!邓小平主席则是推倒了压在他们身上大山的人!所以,邓主席的逝世他便会哭得跟一个孩童一般!现在看来,这一哭之中包含了太多信息!是感激!是不舍!是冤屈!是饱含着被赦免的知遇之恩的一哭!
对于祖上家事,我一直不甚了了!所有的大概脉络皆为老祖母絮絮叨叨的故事阐述。比如她曾对孩童时的我提起过,家里祖宗是武将,是在南方做的官并且战死在疆场上;她还提及家里有过象征官阶的宝剑.强弓.甲胄,它们都在破四旧的运动中被扔进了祖宅后花园的水井里了!(祖宅是在现今村民张普佑东巷以东以北的那一片房子)祖宅后来也被没收!厨房的馒头被洗劫一空,书房的字画先是被莽汉撕烂,然后其中就有一个打砸抢的头头下令禁止损毁,字画古玩悉数被他卷走!祖母说是被他中饱了私囊!那一年,后花园的铁树已经开花了(众所周知,铁树在北方饲养要一甲子才得花开)。是年冬,后花园的奇花异草全部冻毙!你爷爷也死了!说到这里,老祖母的眼神总是呆愣愣的凝聚在一处!仿佛又回去了那个年代!你爸是老幺,是我和你爷四十多岁才有的!50年代你爷被批斗,我没被批,那是因为我正怀抱着你爸这个幼崽,多亏了咱家做工的曲姓同村跟村里拼力求情才得以幸免!
以上所言,是为我儿时所忆。幸甚,前几天在本埠文友的推荐下读到了牟平资深史学家张国栋先生著述的牟平历史故事,故事里所讲的恰是我的祖先(详文如下截图)。此刻,我才算详尽的了解到那压在祖父和父亲身上的大山是如何形成的!
如上图史料所言,祖上并非地主,亦非恶霸!我的祖上是鸦片战争中率众英勇抗击英军的牟平籍将领张柽,他作为抵抗外侮入侵的民旅英雄而被当时清庭诰封为昭武都尉(正四品),是可以世袭延承的武官。相应的史实我已在祖传的疏本上得到了论证。可以确定,祖先的世袭官位一直延续到我的曾祖才结束。
祖父,是这个世上与我关系最近的人,但却又是最遥不可及的人!他在的时候,我未来;我在时,斯已远去!除了血脉之外,他只留给我一张相片和手写的《张祖宗疏本》。自疏本中可以得知祖先张柽为张氏第十一代,而到我这代已经是第十七代子孙了!
(祖父张翰同之像)
(公讳柽,近思公长男)
(张氏宗谱显示,张柽十一世,吾祖翰同十五世)
(祖父亲笔手书的张祖宗疏本)
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在近代史上,鸦片战争的英军入侵和八国联军的火烧圆明园,是最令中华男儿深恶痛绝的家仇国恨!本人亦是!
所以非常感谢张国栋先生的史料,令我知晓了祖先恰恰就是在鸦片战争中拼死抵抗英军的民族英雄!他死得其所!死得光荣!放到历朝历代,他都是代表着为了民旅大义,为了人间正气,舍生忘死的民族英雄!因而,祖父张翰同先生也应该瞑目了!历史不会掩盖事实!历史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特撰此文,以告后世子孙!并愿秉承家风,为家为国,正气永传!
——2022.2.24日于雪隐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