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那天,本来晴空万里可是远处的云不断堆积,天气变得阴郁而燥热,钟不渝站在老城的十字路口,那里十年前来说对他很熟悉。他推了推那黑色框架的眼镜,又提了提有些松的黑色长裤,不时又拽了拽那有褶皱的白色衬衫,他打开包,检查一下那法国的巧克力有没有被压碎,旁边保洁的大爷看着这个紧张的少年,点了根烟眯着眼轻笑着,他心想这小伙子一定是在等姑娘吧,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慌张样子。
远处除了车子和行人像是一团迷雾,从迷雾中走出来的少女就是冰青后,棕色的短发被风轻轻摇摆用于形容少女的所有赞美词用在她的身上都不为过,像一片叶子的薄唇微微上翘,浅浅的人中上面是俊挺的鼻子,那绝对是上帝所捏造的艺术品,灵气的大眼睛如清澈的湖水,望着前方的钟不渝。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啊,我以为她会变胖会长痘会变黑,可是十年如一日,不渝的内心翻滚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脸却不自觉的红了。
“去哪呢?”青后的声音像空调吹的暖风,沁人心脾。
不渝心中有好几十种选择只是说不出口,他害怕青后会将就自己然后吃一顿不完美的晚餐就散了。
“喂,不是第一天认识吧?那么拘谨干嘛,先走走吧。”青后怼了下发呆的不渝。
“好。”不渝的手紧紧的揣在兜里。
夕阳斜射在老街旁的绿湖中央,穿着校服的男孩女孩拉着手影子连在一起。
“我们去吃那家烤肉吧。”
“比你的脸还大的鱿鱼?”钟不渝用手比量着。
“嗯啊,手放下讨厌你那样。”青后笑着点了点头。
在铁网上的红色肉片逐渐变成深褐色就像外面的夕阳残剩着最后一丝光亮让世界暗下来慢下来。
不渝掏着自己的双肩包,还好里面的巧克力和红酒都完好无损,青后用余光看着他笨拙的样子皱起眉头。
“喏,给你的浪漫温馨的的老友相聚场面。”不渝左手拿着巧克力右手握着红酒。
“谢谢,今天就跟你喝喝吧,启开。”不渝看青后的表情和曾经还是稍有不同的,那脸多了几分妩媚。
斜倒上一杯,两人没有过多的话,两杯轻轻相撞,美人,薄唇,红酒,巧克力,这样的搭配似乎让人忽略了这烟熏吵闹的气氛,这里仿佛只有不渝和对坐的青后。
他们对视了几秒,不渝接下来本是呼之欲出的话语和这么多年的故事,可是看着对面那白里透粉的脸颊被右手拖着,还有微眯的双眼,要张开的嘴转成了微笑,心想原来真有人会一杯醉。
“觉得我醉了?开玩笑呢?来。”青后两指托着杯,一口饮了下去。
她喝酒的样子真粗鲁,不过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美,不渝心里在想。
不知不觉天彻底黑了,青后的话每多喝一杯就会多了很多,不渝此时更像当一个听众而不是讲故事的人,女人的事琐碎而杂乱,不渝却比上数学课时听的还认真。
不知不觉时间过的很快,瓶里的酒还剩最后一口的时候,两个人同时握住了杯,又同时松开,两人同时掏出了手机,同时抬头:“不早了。”
“哈哈,心灵相通。”
“我送你。”
微醉的时候走在熟悉的大街会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看到茫茫多熟悉的建筑好多陌生的身影霸占了那些座椅,都是曾经讲过彼此故事的地方,不渝停止了脑中的思索侧脸望着青后,就像十年前那样,只不过这次话少了很多。
“在想什么呢?”青后清澈的眼神像把刚打磨好的刀。
“哈哈,想你喝醉的样子。”不渝愣着笑了笑。
“那是很难看到的。就到这个路口吧。要去买些零食,你先走吧。”
“好吧,注意安全。”不渝冲着青后摆摆手,像个机器人般的转过身去。
“喂。”
不渝没有转过身,却停下了脚步。
“我说过吧,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对你了……不过,你也不要责备努力的自己。”青后的声音不停回荡在不渝的耳旁。
“好啊。注意安全。”不渝摆了摆手。
此时下起朦朦细雨,不渝掏出那张全是褶皱的车票,上面的车程却在雨夜之中格外的清晰。
钟不渝到最后也没有勇气撕掉那张单程票,就像他曾犯的错,都是被命运所选择,他想可能对一个人患得患失的越严重就失去的越快吧。
第二天清晨,钟不渝背起他的那把破吉他,带上了所有零钱去那个小城。
选择命运。
他怀念夏夜里的蝉鸣,不想再徘徊于高楼大厦之间,于是他决定背着他的吉他去一个陌生的小城,撇开大城市的喧嚣与烦恼。
那个城市叫夜城,是钟不渝随便在网上选的城市,当火车冲出家乡,钟不渝感觉像脱了笼的飞鸟此刻不必再理会家乡的琐事只有好奇与未知的远方。
火车到了站,下车的人好像只有他一人,下了火车的钟不渝深深的吸了一口那纯净的空气,像是一瓶纯净水清洗了满是雾霾的喉咙,心也随之野了起来,出了站台,四处环绕着黑瓦白墙的小矮楼,零星几个人力车骑行驶的街道,薄成接近透明的白云飘在蓝天,这座城的安静似乎可以听到不远处小河的流淌,不渝心跳都慢了几个节拍。
此时已是黄昏,不渝沿着灰砖的老街走着却发现没有一家开着的店,想买包烟都买不到更甭提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了,这里哪都好就是有点像是清晨的旅游景点,清冷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不渝不禁摇了摇头清醒一下继续疲惫的走着,他挥挥手叫了远方的一个人力车老师傅,老师傅面带笑容的蹬车过来。
不渝心想上了车能让老师傅好好讲讲这座城,不渝卡了卡嗓子用极为标准的普通话:“师傅,这天还没黑,怎么没有店开门呢?”
老师傅笑着:“小伙子,你是外地人吧,我们这里所有店所有人都是晚上活动的,白天人们是在休息的,夜城这个名字也是这么由来的。”
钟不渝一面懵逼,不过他还是半信半疑。
老师傅回头望了眼:“看你背着乐具,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吧。”
“好。”
夜城的小巷弯弯曲曲,不渝也算明白了为什么这座城市,多是人力车,汽车是进不来的,窄窄的巷子被一座座白墙黑瓦的院子隔开,穿过巷子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粉红色的桃花林,风微微一吹,几片粉红色的叶子便拂面而去,远方溪流横穿正个林子,有一木桥,上面刻着各种各样的名字,穿过木桥,眼前是一座座挂着红灯笼的古式建筑,再往前开是一个隧道,不清楚有多长,老师傅停在了隧道口,他面带微微笑着:“看着你背着木吉他,一定会喜欢这里的,艺术者的天堂。”
钟不渝欲言又止,试图探着脖子窥看这漆黑的隧道中有何等的秘密。
“外地人,这次就不收你的车费了,好好体会吧。”当不渝转过身,老师傅的话语消失在深红色的光辉之中,那是夕阳的最后一点余辉。
随着星月接管了天空,夜幕降临,隧道的深处亮起光芒似城市中的霓虹,由远及近,红黄蓝绿几种颜色的灯光无限交织似病毒般传染整个夜城直到天边出现像极光一样的夜幕。
那隧道仿佛有引力,吸引着不渝一步步走进,他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呆了,这隧道原来是茫茫多“艺术家”所办的展会!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各式各样拥有绝活的人每个人脸上洋溢着自由的笑容,他们大多穿着浮夸,嘻哈摇滚,奇装异服雕刻着他们布满炸药的心脏,这是场盛宴在这没有回音的隧道,钟不渝现在道路中央不断的向前走着,眼看要触摸到隧道的另一头,前方的黑暗与背后灯火阑珊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他刚要踏出第一步,却被人拉住:“嘿小子,那边不好玩,跟我来。”只见一个瘦弱的粉毛小伙拽不渝到了角落,此时不渝才知道这隧道不是一条直线,是一条类似树杈的迷宫,每条都只有一个入口,可是今天听到的曲子看到的画,明天可能就见不到了。
来到角落杂音逐渐变的小了,安静了些许,钟不渝看到在石阶上安静调色的“画家”,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裤子,腰板挺的像一块笔直的木板,整洁的头发下是金属边的眼睛,他调色的样子让人不免想到这是个英伦绅士。
正当钟不渝思考这样一个绅士怎么会来这脏乱差的隧道中作画,“画家”抬起头,冲着钟不渝点了下头,微笑着表示欢迎,那笑容像一把锋利的刀完全刻在了你回忆的画板上。
“你在看这个绅士么?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他每晚都在等一个女人,每天十二点那个女人都会坐着黑色的豪车来买他的画,据传言那女人是隧道另一头某个富豪的调酒师,而他是另一头的破产的富家公子,曾经还上过牛津大学呢。我们都调侃绅士你在画三万张她就能跟给你调杯酒了。”粉毛略带嘲讽的笑望着绅士。
“你这么了解他?”钟不渝深邃的眼神透露着疑惑。
“嗯哼,是你不了解这里。三号区的人都知道,你今天开始也是我们的人了,这里更安静适合创作!”粉毛指着脚下。
这里在阑珊的隧道中最暗淡,也是最安静,所谓创作不过是为了拉更多的人到这里增加人气,钟不渝点着头算是默认了自己成为三号区的人,他心想的不过是为了揭开绅士的秘密,他想这可能也是夜城的秘密。
离远望去绅士的画犹如一天黑色的游龙在白色的湖面上游荡,笔法及其的潇洒。
到了午夜十二点,那辆黑色的豪车准时停在了绅士的眼前,下车的那位女士背对着对面的不渝,只见那女人穿着颜色暗淡的运动装没有一点调酒师的气质,不过短发背后一定藏着一张无数男人魂牵梦绕的脸。
不渝看着绅士的笔法不再潇洒而是变的认真起来,一笔一笔的勾勒像是要雕塑一个维纳斯的神像般,半个小时过后女人拿走了画,绅士收走了钱,女人被叼着烟斗穿着西服壮硕的男人搂回车里,绅士脸上的表情比他这幅灰调的画作还要复杂,那个女人明明只用黑白灰便可以画出来,而绅士却在白天为她精心的调出各种鲜艳的颜色。
喧嚣的夜晚看似要落幕,每个人都安静的听风吹过,每个人都好像用尽了身上的能量打发走了观众,谁都不愿多说一句话,不渝靠在了冰冷的墙,正闭眼疲倦的想着这一天所发生的古怪事情,被一席毛毯砸醒。
“盖着吧,这里很冷的。”绅士走过,不渝伸出手想去抓住问他的故事,但是望着那洁白无瑕的白色衬衫收回了手。
“能坐下来跟我聊聊么?”不渝望着绅士,不渝或许才明白为何第一眼见绅士被吸引,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心灰意冷,无论是冰青后还是调酒师都是他们心中无法触及的悬挂在空中的弯月,黑与白,光与暗隔着茫茫星河。
“想问我为什么如此执着?”
“嗯……”
“我和她认识在罗马,她是我的模特,爱上她是在三月的古罗马竞技场,那时突然画着画着觉着她的脸如艺术品般美丽,我深深的爱上了她,可是好景不长,我们被事实打破,家庭的原因我沦为了卖艺歌手而她也跟随我回到了国内,本以为会过上平静的生活,好景不长我被家里的事情与工作的事情撕碎,整日嗜酒如命,对她也是一天比一天冷漠,她恨我所以成了调酒师,我爱她所以又决定变回了画家。她恨我然后每天都来这里买我的画,然后再投进别的男人怀抱。”说着绅士的脸变得沮丧,白色的衣袖都湿透。
不渝的表情也变得沉重,他想到隧道另一头的白色光芒。
“如果有一天我攒够了钱便会去那边找她调一杯最烈的酒。”绅士闭上眼握着画笔。
不渝在这日日夜夜的看着重复的剧情,绅士与调酒师没有任何交流,一个静静的画一个静静的看,像是两座雕塑。
直到有一天,绅士交给不渝一张皱皱巴巴的乐谱,不渝看着他恳求的样子完全没了绅士的架势,绅士求他今晚为调酒师弹这首曲子。
夜静悄悄的降临,没想到整个隧道也是如此静悄悄,绅士恳求了这一支隧道的人。
当黑车驶来,调酒师如约的下车,只是今天的她穿了一条黑色裙子,白色的礼服,绅士调着色彩,绚烂的笔触勾勒着眼前这美丽的女人。
当绅士把画交到调酒师手里的那一刻,整个隧道的各种乐器演奏着同一首曲子,那副彩色的调酒师就是连接两人灵魂的介质。
调酒师拉着绅士跑向隧道的另一头,那道白光晃的不渝睁不开眼。
再次睁开眼不渝已是在火车上,他看了手中的票是……他长舒了一口气,火车渐渐停稳,天色已晚,外面已是白雪茫茫。
不渝下了火车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火车站最显眼位置的青后,他望着她挥挥手,她跑了过来。
我望着青后心想,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