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眼望着病床上的老头,张了张嘴终究没发出一点声音。而老头根本没看到他老伴的表情,只是专心地看着他自己止不住颤抖的左手。老太太挪了挪屁股,把凳子往前靠了靠,又抬手拢了拢散落额前的碎发,这才伸手握住老头擎在半空一直颤抖的手。
“会好的,会好的。”第一声还有那么点底气,可第二声却逐渐低下去,仿佛这种安慰人的方式别说被安慰的人,哪怕自己都不会信。
老头艰难地转过头,浑浊的口水沿着歪斜的嘴角流下。他张嘴欲说,只是如今的舌头已经完全不听使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想安慰老伴几句,可除了呜呜几声只有口水越流越多。情急之下老头伸出还算好用的右手一把握住老伴的手,而且越来越用力,以至于老太太的手被握得发白。
眼泪不争气地顺着老太太脸庞滑落,她吸了吸鼻子极力控制,奈何那眼泪仿佛不属于她的眼睛,越控制流得越欢快。“放心,放心,大夫说能治好。”
老头本来紧握老伴的手在听了这句话后突然松开,咧着嘴摇了摇头。尽管不能说话,可心里不糊涂。八十岁了!别说得病,就是不得病还能活几年?活到这个岁数知足了,只是好死不死的岂不是苦了老伴?怕死吗?当然不。问题是自己走后剩下老伴一个人可怎么生活?虽然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也算孝顺,可儿子再孝顺也赶不上儿媳孝顺啊。两个儿媳进门二十多年,平时表现的也算中规中矩,可那是因为不在一起过。这要是一起过,锅铲哪有不碰锅沿的。老头深深叹了口气,还是配合治疗吧,只要还有一口气好赖是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