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路上书作伴

        作为一个有十几年治病经历的人, 我始终认为,独自一人出远门治病,除了带够足够的钱和行装之外,绝对不能忘带的就是书了。旅途中的无聊,治病过程中的无奈等待,心理的焦虑,无时,离开亲人的孤独,往往让人心绪不宁,烦躁不安,曹孟德解忧“唯有杜康”,而我只有读书了。

        第一次我独自出外求医治病是在2004年夏季。我的类风湿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多处关节疼痛加剧,一时找不到好大夫当地治疗,遇病友说温泉治疗类风湿有效果,不妨尝试一下。于是,爱人把我送到了位于汝州温泉镇的河南省工人疗养院,出发前,我特意带上了《古文观止》二册和《史记》,《古文观止》《史记》《柳宗元文集》《韩愈文集》,以备一个人在疗养院寂寞之需,同时我也以为治病也是个潜心读书的好机会。

        河南省工人疗养院位于汝州镇的一角,历史记载多位帝王妃子驾幸温泉镇,武则天曾在这里泡温泉疗养风眩症,因而名声在外。疗养院远离闹市,环境比较安静,适合休养,院内绿树成阴,花坛里花草繁盛,小桥流水,曲折有致,广场有健身器材,供人锻炼之用,也有其他活动室,如乒乓球活动室。住宿基本上是三层以下的楼房,有医院门诊大楼和住院部,科室基本齐全。自费到疗养院的人大多是风湿病人,泡温泉,同时配合中医治疗。我每天上午下午各泡一次温泉(按疗养院温泉治疗标准),之后,到医院做注射治疗,就是在疼痛过的关节周围注射一种药水。从颈椎到脚趾大小关节,大关节周围,要扎上五六针,注射药物后关节一片红肿,周身肿胀疼痛,最疼的是手指缝脚趾缝儿注射药水,在筋骨之间扎针用药,犹如上刑一般,每次去治疗,我都要鼓足很大的勇气,咬紧牙关,用自己的意志压抑住疼痛。治疗过程需要30分钟,每次治疗,都是又疼又胀会痛出一身的汗,刚做过治疗,脚不能行,手不能握,往往需要休息半个多小时以后,才能自行下床,然后慢慢走回自己的住处。注射药物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就会吸收。第二天再注射治疗,如此反复,一个疗程15天。治疗后,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回住处,不想动,也不想吃饭。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空气热哄哄地,但我不敢开电扇(怕凉着了关节),治病过程中无人相陪,难免让我孤独,在这样的情景下能让我平静下来的,大概也只有书能解救我于伤感情绪。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书籍,那些方块的汉字,好像具有魔性,一下子就把我带进的情景中了。《史记》中慷慨悲歌的壮士,忍辱负重不改其志的传奇英雄,雄才大略的治国伟人,肝胆相照的友人志士。斗智斗勇的历史场面,巧思缜密的奇谋妙计,波谲云诡的形势变化,历史的风云都化作了生动的画面在文字间闪现跳跃,我与书中的英雄人物进行跨越时空的精神对话、心灵共鸣,之前的沮丧,失落,痛苦逃遁了,书籍真是一剂很有效的安慰剂和治疗剂,她抚平了心灵的折皱,舒缓了情绪的紧张,并给虚弱的内心注入强心剂,补充新的血液,使之满血复活。在此后的治疗中,我每天用书这个盾牌奋力抵抗病痛和寂寞,平静的接受命运赐给我的一切。

      这一年的9月,我独自到北京大人民医院求医,我的装备依然是随身衣物和书,这次我带的是《诗词例话》《读者》。几个小时的动车旅行,在读书中不知不觉过去。到了北京,我租住在距人民医院500米左右的一家私人旅馆,地下室一层,四人间,设施比较简单,还算干净,但阴暗不通风,白天也必须开灯,开换气扇,只有一个窗子通天井,能看到一小片光线从上面射入。距离医院近是这家旅馆最大的优势。在这里,我结识了许多来自全国各地的求医者,黑龙江哈尔滨的一位类风湿患者,有20多年病史,生活不能自理,到了综合症的阶段,儿子带的轮椅,陪母亲进京医病。西安的一位肾病移植患者半年后进京复查,家住延边的一位20多岁的女孩患尿毒症等待换肾。大家萍水相逢,交流起来却无障碍,谈病情谈治疗经历、求医误区,大家都是病人,相互帮助,可能是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有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到北京的第二天一大早三点钟挂号,大夫给我开了好多项检查单拍片,抽血化验,接着便是8到9天的等待。我为这几天做了计划,天气好腿脚不太疼的时候,到自己没有去过的景点游玩,我出去玩一天,休息两天,不想出门的时候在住处读书,吃饭前后,到附近的超市水果店采买食品水果。,我记得 在地下室旅馆的灯光下 阅读《诗词例话》,沉浸于作者精当的分析和深刻的赏析,忘却了地下室的沉闷,也忘记了一个人千里求医的艰辛,远离家乡的孤单和身体的疼痛,只惊叹于古代诗人丰富超群的想象力和对美的创造力,享受着读书带来的乐趣。距离我的住处一里外的有个小区,大门外有几棵高大的树,还有小型的花坛,下午有菜贩骑三轮车来买菜,卖水果。我坐在树荫下静静地看我的书,九月的北京秋高气爽,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洒下星星点点的光像碎金子一般,我有时会眯起眼睛,抬头看叶缝里漏下的阳光,光晕游动且绮丽,玄幻,呈五彩。有时阳光也会照到脸上,温暖熨贴,感到惬意而安详。每次去那里,我都会呆上二三个小时,直到华灯初上。这次看病,驻京八天,我读完了一本书,很充实。

        2010年我的类风湿病复发,身体多处肿痛,手关节开始畸形,脚关节膝关节疼的行走不便。为了不影响爱人工作孩子的学习,不得已,我再次独自进京医病,当然还是带着我的书。当时是正月十三,天气尚且寒冷,我到达北京的那天晚

上 零下八度,下起了小雪,第二天早上3点多钟起床赶往医院大厅排队挂号时,马路已被白雪覆盖,街灯发出清冷的光,我走在街上脚下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响,不时会遇见向医院走的人,这都是到医院挂号的人。接下来排队,挂号,不一一赘述。看病流程跟北大人民医院一样,初诊是检查化验,等结果,在私家旅馆,我通过看杂志、读书来消磨我的时间,安抚焦急等待的心情,驱散外出求医的孤独。有书读的日子,等待的日子并不觉得漫长,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静静地流逝,带来的书也翻看了不少页。有了书的陪伴,旅途上的辛苦,挂号的艰难烦恼,身体的病痛等,在我看来,都是生活的常态,都是我生命之路中的沟沟坎坎,虽不平坦但并不应影响我的人生走向和心境,只会增加我对人生丰富的体察与深刻的体味,让我能够更用心感受生活中的点滴美好,珍惜拥有。读书使我在疾病突来时远离浮躁焦虑,忧愁哀怨,能够沉静,从容、淡定,对生命的内涵重新理解,对生活的意义深入探求,  同时更深入地审视自我,追求更高的精神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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