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地方,风是有颜色的,是那种夹杂着血丝的赤黄色。
黄雾已经足足持续了一月有余。
随处可见的都是低矮却厚实的土屋,远看整个沙城驿,这些土屋就如同一个个坟包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只有一座座风塔的穹顶笔直上伸,试图去刺破蒙在整片天地间的赤黄,却又无能为力。这团赤黄会动,翻涌起伏,远看仿若红绸,但夹杂其间的摩擦声又如此刺耳。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光线暗的就像夜晚。粗粝,砂石不停的敲打在木制的门板和窗框上,好似午夜厉鬼索命。
酒肆里的油灯亮着,不少客商于此躲避风沙,吵闹喧哗却又让人亲切,仿佛这间不大的酒肆便是这昏天黑地中的唯一一点光亮。
黑衣的年青人坐在堂间,腰间悬着古怪的墨刃,面前的木桌上摆着一方墨色砚台,年青人手中握着一支笔杆,通体墨玉,笔锋却皓白如雪。年青人蘸水在桌面上写着什么,他握笔的姿势怪异,但眉目间尽是平和,无急无躁。
“‘乌啼见月明,孤雁落西风。此间郁复离,何处借浮生。’此句精妙,写的应当是何处的景色吧?”有人在一旁开口道。
年青人回过头,看着面前紫黑色的脸庞和棕黄的门牙,这人是沙城驿的镖夫胡大,一个四五十岁的矮壮汉子。
年轻人笑了笑:“你认得这字?”
年青人的字写的很怪异,与如今大夏推崇的瘦长锋锐的“殷体”不同,这些字结体宽扁,直短横长,却又不失工整精巧。
“认得认得!’蚕头雁尾,圆方弧直‘这是齐州的古文法吧,现在可少见咯!”胡大砸吧着嘴,摸着下巴,“别看老汉我只是个粗人,年轻的时候也追随过大人物从青州一路走到宁州,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
“可惜,我也只会这几个字,这是我摹的旁人的。”年青人笑着摇摇头。
胡大转身从自己的桌上端了碗酒,递给年青人,“来一口?“
年青人还只是淡淡的笑“谢谢胡大哥,我不饮酒的。”
“每年这黄雾都要两三个月,没这口穿肠药,还真不好打发日子。”胡大也不多劝,拉开长木凳坐在年青人对面,一边细细的咂摸碗里的残酒,一边盯着窗外的赤沙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