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茄盒和炸刀鱼是每次必带的,这是弟弟最喜欢的食物,也是母亲最拿手的。
母亲熟练地炸出大盆的茄盒和大盆的刀鱼,满屋子飘满了豆油、肉馅、茄子的香味和炸鱼的味道,那一个个茄盒鼓胀胀的,里面塞满了肉馅,一口咬下去直冒油,香脆可口,刀鱼金灿灿的,外酥里嫩,那个年代这些东西只有在过年才会吃到。
我和姐姐们馋涎欲滴,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吱声向母亲索要一个品尝一下。
母亲全部炸完之后会给我们每人分一块刀鱼,是刀鱼尾巴或头部不规整、不好看的位置,再给每人一小块炸茄盒,也是茄子头或尾的地方,算是让我们品尝一下,在嘴里过过滋味。
剩下中间完好、规整、比较大块的炸茄盒和刀鱼都一股脑地倒进两个大食品袋里,一着都要给弟弟送去。
“妈,今天我们学校有个数学竞赛,老师让我去参加。我能不能不去看弟弟,下次再去!”二姐憋了一晚上没敢说的请示终于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
“不行!一个破数学竞赛算什么!是你弟弟重要还是数学竞赛重要?他不是你的亲弟弟么!难道你就一点不想他也不关心他么?”母亲一口就回绝了,我看二姐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再也不敢吱声。
母亲的强势和不讲道理有时真的让我们很生气,但是在母亲的严威下我们又从不敢顶嘴和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地服从。
母亲的原则是即便我们有天大的事情都不能耽误去看弟弟,因为看弟弟这件事本身就是天大的事情,去看这个犯了罪被关进少管所的我们的弟弟,任何人不能以任何理由请假。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开启了一场全家集体去探视弟弟的旅程。
六口人齐刷刷地整装待发,先花上二十多分钟走到公交车站,然后乘16路汽车,坐上一个多小时十几里地,下车再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
母亲总是走在最前面,父亲在最后,中间是三个姐姐和我一字型排开成一纵队,在狭小的山路上艰难地行走。
那气氛是相当的严肃和壮烈。
母亲通常一声不吭急急地在前面赶路,因为见她亲爱的儿子心切,她大步流星地走,我们几个孩子紧赶慢赶地在后面跟,大家一律埋头走路,谁也不说话,也无心欣赏两旁的风景。
一行人默默地排队行走在山脊上,很像在进行一场重大的仪式活动。四姐后来偷偷地跟我说这情景就像上刑场,有点悲壮。
到了少管所,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我们离这里比较远,所以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依旧默默地,登记、签字,排到中午,弟弟终于被管教领了出来。
母亲第一眼看见弟弟总是要哭一场的,然后是询问弟弟在少管所里面的情况,诸如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每天干点什么,有没有人欺负他等等,至于让弟弟好好做人、好好改造的话,只有只言片语,母亲心里最关心的永远是自己的儿子受不受苦和遭不遭罪,而对他的心灵、思想和做人从未真正地关心过。
父亲则是永远的不作声,不参与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