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蛋,又称松花蛋,因其蛋白在制作成熟后呈透明状,且上面有松枝样花纹而得名。我至今对老家皮蛋成型过程充满好奇,尤其是在去超市买过几次“黑皮蛋”(外表、蛋黄都成黑色,口感不好)后。
在我的老家,皮蛋是一种非常常见的食物。不过,做皮蛋可是技术活,一般人都不会,不同的人做法还不同,据说都有自己的秘方。记得小时候,逢赶集日子,包皮蛋的师傅就会在市场上大路边儿上设点招揽生意。半平米左右的地面上放张胶纸,上面放着一二十个已经包好的皮蛋,旁边放一个搪瓷盆,里面装着看不懂的材料。想要做皮蛋的人,拿上挑好的鲜鸭蛋,到摊点上一放,问好价钱,皮蛋师傅即刻就动手现场制作。做皮蛋之所以叫“包皮蛋”是因为其制作过程就是将一些材料(印象中有用水泥的)调成干稀适中的糊浆厚厚地涂在皮蛋上,然后静置二十来天,里面的蛋就凝固成型了,去掉蛋壳外面的包料,敲破蛋壳,就露出黄而透明的蛋白,上面还有松枝样花纹,全部剥出放在碗里,能看出非常有弹性。用筷子将其拦腰夹断,就看到里面金黄金黄的半凝固状态的蛋黄,那是一种放进口里立刻就与你的牙齿缠绵的浆状物。现在想起来都口齿生香。
现在,皮蛋在我老家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不过在我小的时候,物质还不够丰富的岁月里,皮蛋是一种珍贵的食物。要是能剥个皮蛋下二两小酒,那是极为奢侈的。
小时候,奶奶喜欢吃皮蛋,也喜欢喝点儿小酒,我因此跟着沾了不少光。
记得家里每次包皮蛋也就二十来个,来了客人或者摆筵席才会拿出待客,其他时间是没得吃的,不过奶奶除外。奶奶想什么时候吃就能什么时候吃。爸妈教育我和姐姐说,皮蛋是给奶奶和客人吃的,你们小孩子家是不能吃的。话虽如此,但只要吃皮蛋的日子,我和姐姐总能尝尝味道的,想吃得过瘾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奶奶吃皮蛋不拘什么日子,想吃了就吩咐一声,饭菜上桌,必然会有一个小碗盛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皮蛋,皮蛋上是切碎的蒜粒,被从头淋下的酱油染得黄黄的。再有一个小碗装了一二两白酒放在旁边。酒碗在奶奶、爸、妈的手里游走,但皮蛋只有奶奶一个人吃。
每当这时,我吃饭都会很慢,并且眼睛牢牢盯着盛着皮蛋的小碗,仿佛那就是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爸妈看见了,就催促我快点吃饭。奶奶看见了,就会夹一小块皮蛋给我。这时候,通常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因为,我必须违心地将皮蛋夹回给奶奶,还要说一遍,“这是奶奶吃的,我不能吃。”此话一出,爸妈脸上立刻就露出满意的笑容,对我说话也会温柔起来,夸我懂事,帮我夹菜。我在这样的教育下已经能非常好地克制自己想吃皮蛋的欲望了。
虽然名正言顺吃皮蛋的日子少之又少,但我自有解馋的妙招。
每次奶奶吃完皮蛋后,碗里都会剩下夹不起来的蛋黄浆浆,浸在酱油里的蒜米,这时候,我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碗端过来,把自己碗里的米饭倒进去,使劲搅和,不一会儿,每一粒米饭都沾上了这酱油汤的香味儿,接下来就是大快朵颐了。一碗米饭下肚,满嘴皮蛋香味儿,因为太咸,必得再喝一瓷盅水。再看看那盛皮蛋的碗,除了黄黄的印迹,啥都不剩。这就是我为啥要慢慢吃的原因了。
最近,我从大学同学一个四川老乡的微店里买了一些皮蛋,居然和我老家的很相似。我用以前的做法做着吃,却找不回记忆中的味道,可能是现在的酱油味儿不同了。女儿和老公都觉得这是极其恐怖的食物,离得远远的,不敢吃一口。
我也学着奶奶配上二两小酒,在喝得晕乎晕乎的时候,我仿佛又尝到了当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