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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站区背依太行山脉凤凰山,凭共产主义大渠与市区分隔开,拥有十几个自然村。
“距离目的地还有7.5km”,我的导航发出提示。“嘀嘀”,“哒哒”我越过了繁华的师大校区十字路口,前面马路宽阔,来往四车道被路灯照得蓝幽幽的。偶尔几辆汽车一闪而过,人行道上只有我一个人在行驶。天空如同圆弧形的黑幕盖了下来。只有几颗星星,遥远的冷冷的堵得心塞。
寒冷的风从帽子里灌了进来。那股冰冷顺着衣服领口溜进了皮肤,塞进了心脏。
我担心儿子,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傍晚,孩子爸爸说孩子需要住院做手术。我急忙把手上的工作完成,赶快就往北站赶。
我使劲加电,把电动车速度调到最快,一直向前冲着。前方有一个很大的十字路口,却没有红绿灯,我左右看看路上连一个车影都没有,我直接冲了过去。过了这个十字路口,竟然连路灯也没有了,前方漆黑一片。
“距离还有5km。”陪着我得是风,女声导航,还有通往北站的墨黑的长长的空阔的路。前方出现了一道亮光,是横跨的高架桥上汽车在快速地通过。我凭电动车微弱的灯光向前行驶,过了那道高架桥前方出现了一座大桥,凤泉大桥。桥上路灯明亮,有两三个人在散步。那路灯泛着橘黄色的光,像温暖我那一颗冷寂的心。快了,马上就要到了,穿过这个长约两公里的大桥就进入北站区了。横立的柱子上面出现“欢迎光临北站区”。一路上节日的彩灯依旧在闪烁。“前方十字路口向左拐”,即将到达目的地,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时候莫明喜欢这个女声了。
马上就要到北站黄塔骨科医院。我在楼下停了车,一路跑着进了电梯直上6楼。今天的时间24.1.27号。
孩子爸爸说儿子又吐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也不知道是喝了一点儿奶,吃了一点儿东西;还是因为右手手骨骨折造成的一些反应;还是因为医院的低压气氛。
我上楼出来电梯看见白色的墙壁,浅灰色的地板砖延伸到走廊尽头。儿子坐在走廊尽头步梯通道口的凳子上。
我说:“你好点儿了吗?”儿子说:“好点了。”
怎么会好点。整个右手肘以及手腕、手掌都打了石膏。我有点心疼儿子,脸色苍白,露在外面的手指头、手指关节已经肿得很高。
我心里一直担心,但是我不能在儿子面前表露出来,我一定要镇定我那颗心,总觉得要跳出胸膛。“刚才吐了就少吃一点儿,喝点儿汤吧,润一润胃。”可能胃不好,一家人围着手忙脚乱的,喂儿子吃点儿馄饨,又喂了儿子一点儿汤。
整个六楼只有昏暗的夜明灯亮着。他们都走了,我守着儿子,我说不要怕,没事的,明天做手术。儿子说就是有点儿疼。那肯定了,你最棒了。
儿子躺在床上睡着了。我一晚上睡不着,一直起来看他,又担心他。怕他压着受伤的手,医院里有暖气,孩子嫌热,但是我又怕冷着他,一直给他盖被子;孩子一直踢被子,我一直起来给他盖被子。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早上医生来查房,查房过后说要送进四楼手术室做手术,问麻醉是全麻半麻。那就半麻吧。
9:17,儿子进了四楼手术室。我们在外面等候。
我呆呆的、枯萎的,没有一点思维,我只是一遍一遍地看时间,一遍一遍地看手术室大门。我一句话也不想说,谁也不想理。在时间这个永恒的老人面前,只有我徒劳地挣扎;在无常面前,多坚强的人都是无力地反抗。
我心口发闷,手指一根一根地麻木,觉得呼吸不过来,心脏像被铁丝拧住一样,时间像我的血液一样越来越凝固,双腿无法支撑着我,我慢慢地坐下来,一会儿,我又猛地站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10点,10:30,11点,11:30还没有出来。11:50手术室大门打开,手术推车终于出来了。我们赶快上前和护士一起把手术推车推进电梯里面。我看着儿子,他冲着我笑。
“儿子,你醒了…你不是打麻醉了吗?”
他说:“没事儿,现在不瞌睡,”
“好吧。那还疼不疼了?”
“不觉得疼。”是啊,打麻醉了不觉得疼。
把推车推进了病房,护士挂上液体,插上检测仪器,并且交代要禁食四个小时。
我看着儿子的手连手腕都裹在了一起,真的比粽子还裹得严实,手指关节处都肿涨着。稍微一碰,他就把手指赶快往回缩。安抚着儿子,也许麻醉药在起作用,儿子一会儿就睡着了,时间在液体地滴答声中一分一秒地度过。
傍晚儿子醒来吃了点儿流食,又开始睡觉。我一直怕他压着那个打钢针的手,一直给他覆盖被蹬开的被子。
病房里暖气很足,一晚上我懵懵地睡着,一会儿又起来看看儿子。
天还未大亮,病房里打扫卫生的保洁就出来了,接着是护士检查体温,心跳,血压,八点医生正式上班儿,就等着查房。
医生,主任,院长都过来了。他们说整体状况还可以,输液,吃药,休息,活动活动手指以及手臂等。
他们撤了检测器,交代了几句就走了,护士挂上了液体。我抬头看着液体一滴一滴地流。这时候一家子嘘寒问暖的人来了,病房都盛不下了。我跟儿子说了一声,我下楼去,让他们在这儿陪你吧。
十几层高的骨科医院,像个庞然大物。医院大门旁立着医圣张仲景的塑像。20年了,20年我没有再来北站。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
街道还是那个区政府街,但是这个黄塔骨科医院以及它西边的第一人民医院北站分院都是最近十年才建立的,一切都在变化。
想起20年前我刚毕业在北站工作,离开后再也没有过来。我这20年来又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20年来我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困境,自己青春的黑发染成了白发,20年来回头看一切都是空叹。消弭的是自己的雄心,消弭的是自己的笑声,消弭的是自己的憧憬。被生活压弯了腰,让傲气的头颅低了下来,让腰再也直不起来,20年再见故地,心内难以安定。
回首我这样的生存意义何在,精神的病态无法接触阳光的温暖,精神的压抑无法闻到春天的气息。
我站在这里凭吊我的青春。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二十载春秋虚度,自己荒芜了自己。
痛苦埋葬进自己心里,因为有了痛才知道我一息的存在。
不知凡几岁月,我将欢乐封存了。但是,现在我宁肯将仅有的快乐渡给我的儿子,而不是让痛苦加载他身上。我宁肯躺在病房里的人是我,而不是我的儿子。
幽黑的夜里,寂静的夜里,难以入睡的我看着儿子,脸色没有那么白了。刚才陪着儿子说几句话,他就又瞌睡了,那就睡吧,养养精神。
3月1号的凌晨朦朦胧胧听见临床的陪护说外面下雪了,我一激灵醒了过来。天灰灰的,却有那雪花白亮亮的飘了下来。我看了一眼儿子还在睡觉,帮他盖了一下被子,我下了楼。
满天停留着雪花,它们闪烁得像是空中漂浮的烟花,一朵,一朵,又一朵。
空中的雪花飘飘扬扬,这将是2024年春的最后一场雪。明天我的儿子就会出院了。我呼吸着凛冽的空气吐出白色的气息,看着天空越来越白,雪越来越晶白。簌簌地落在我的头发上、脖子里、手掌心,她喜爱地吻着我的棉衣,我触摸着她的爱,她的呼吸。
生活还要继续,痛苦也会逝去。我终将盼回我的欢乐,我即将看到康复的儿子回归校园。
唏嘘北站行,明天出院再也不见。明天是一个晴朗的天气,美好明天,我将正式开工,回归正常的生活。
唏嘘北站之行,惟愿余后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