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留痕 4
董五做事不怕苦不怕累,不怕脏不怕重。但董五怕饿,怕吃不饱。
讨得小便宜的同时,往往付出不少。可董五不懂,物质与劳力的交换是否对等?是否物有所值?董五不管,只要在他承受范围之内,他都乐意。
队里还有少量棉花待售,用船不划算,找来董五与老孙,一人一担,挑到收棉站卖了。把票据拿回来就行。董五不懂什么结算票据,队里怕他误事,叫老孙同去。
队房到街七里路,重担走走息息肩,来回半天足够。
董五一大担,百四十斤左右,老孙一小担八十斤左右。
上得路来,董五健步如飞,扁担上下直晃,毫不费力,嘴里还哼哼呀呀个不停。不一会儿,已把老孙甩得老远。
老孙担子虽轻,个儿小暂且不论,本不是个挑担挖沟的料,远路没轻担,哪跟得上董五的大步流星。头上热汗直冒,气喘吁吁,敞衣解怀。
董五看老孙如此经不起担子压身,心有不忍,毕竟上次开河泥吃了人家大半包飞马烟,也有点过意不去。回过头来,接得老孙的担子,卸掉一半,装进自己的担中,这样一来,老孙轻了好多,高高兴兴同董五一前一后到了花站。
完事以后,老孙左摸右摸,贴身口袋里掏出钱和粮票,两连黄烧饼塞到董五怀里。董五好吃怕饿,见了黄灿灿的烧饼,香味实在诱人,又不好意思全都占有,拿了一连,还有一连叫老孙也吃。你身大力不亏,消耗多,多吃点。老孙边说,还是将另一连饼给了董五。董五虽然假谦让,一连饼不够塞牙缝,馋虫直动,喉结蠕动得一跳一跳的,条件反射,眼不见也就罢了,美食当前,董五想推,馋虫也不让,接过来,三口并作兩口,如没了咽口,眨眼之间,两连饼全进了董五皮囊。意犹未尽,兩人草袋子朝扁担头上一扣,扛着扁担悠打悠打地回家。董五同老孙一起卖棉花,心滿意足。
队里夏秋两季完公粮,夏天小麦,秋季稻子。多少年来,没有一次少得了董五。
完公粮前,排名单,董五钻墙打洞,头削尖了往里挤。什么原因,完公粮的差事不仅苦与重,还要离家三天五天不等,好多人不愿去,而对董五竟有如此诱惑力和吸引力。其实从队长、会计到全队上下人人心知肚明。
农民善良,上风的小麦成色好,粒饱,过称上船,去交公粮。结束时,董五总要花样百出,玩鬼,偷藏半萝小麦顺到船上。董五晓得公粮不能动,上面盖了印,船到粮库,会计到场,验明正身,确认无误后,方可开秤。
而董五瞒着人私拿上船的小麦,到街上可用来换面,换肉换烟未子等等。既改善了伙食,又过了烟瘾,过上几天好日子。
交粮过磅,回过头来空萝藏麦,董五也有鬼八道,一回总能揩个半斤八两小麦的油。一回不多,十回许多,够他们吃的了。
晚上没事,董五忙里忙外,一大锅肉丝下面。董五一人搭去大半。别人睡觉了,董五睡不着,肚子太饱太胀气,不能动,就差从嘴里往外转。船头上凉风一吹,馊胀之味不断,不停地揉肚子。闹得众人睡不成觉。董五只承认自已难受,不承认自已吃多了受不了。直到天亮,稍好些,董五见了早饭不想吃。难怪上次吃油渣子滑肠,顺屁眼流。
董五属鸭子的,记食不记打。
董五成年到头不洗脸,不刷牙。有时河里的水抄一把,脸上抹抹了事。
一年有八个月光脚,四个月的草鞋茅窝子。
没钱买,到王大妈家拿了就穿,说是赊账,从不还钱。以后帮王大妈挑草,割柴,割蒲以工抵钱。王大妈也认了。
队里鱼塘揭鱼,水还未全干。董五见到鱼脊梁,卷起裤子,脱掉茅窝子,拿个扁担,冻敲敲,下得塘里,鱼尾子一扫,董五一身的泥浆。浑身上下没一处干的。董五不在乎,也不怕冷,抓了一条二斤重的乌鱼,直往董三妈家跑。
董三妈,是董五的远房嫂子,说是嫂子,年龄还比董五小岁把。老婆去世后,三妈没少帮董五带孩子。董五也心存感激。有什么粗活、重活,董五也总是卷衣捋袖的帮着干。有时三妈也弄个一口半口的给他垫垫肚子。
去年春上,董三一病不起,三个月不到撒手人寰。
鰥男寡女,虽是邻居,又是沾亲搭眷的。怕人说闲话,来往不多。听说三妈这兩天伤风,董五又不便空手探看,腰里没铜,无法可想。
今天弄得一条乌鱼,急急匆匆上得岸来,满脸的泥浆水一摸,茅窝子一拎,直奔三妈家墩子而来。
围观的人见董五跑得快,又是去那个方向,哄堂大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