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戚，添麻烦不是坏事，一辈辈的亲情就是这么维持的。你帮我，我帮你，互相帮助不是负累。”
《摆酒（2）》
文/图 七品草民
“唉。好啊。”老岳头再次看到了抱孙子的希望。竟觍着脸，来到儿子家，告诉儿媳妇，“坡里的活，不用你了。唉。挺着大肚子出去，容易让公家看着。”为逃避政策，躲避别人，破天荒的安排儿媳妇，“在家做饭，喂猪，看孩子。”许暖一直藏在家里孕育。
到了产期，悄悄地请来接生婆，又是女娃。
“唉，安阳天来。真待让我老岳绝户了。唉～唉～”背起手，老岳头回家了。
“送人吧。”许暖斩钉截铁的告诉岳卫国，让许晴在城里找个人家。
“嗯。好。”也许有些不舍，但毕竟还要传宗接代。岳卫国怀疑自己的问题，更觉得是女人的问题。“应该是许暖！她家两个闺女，绝户。”顺带着埋怨起了老许家。
二闺女吃了许暖五天奶水，许晴从城里回来，用手提包裹着捎进城。
岳卫国本来话就少，现在连跟他爹来往也少了。还经常喝酒，带酒的思想有点乱，他有些自责，更多则埋怨许暖不争气，以前不多说，现在仍说不多，不过动手了。起先骂骂咧咧，“妈了巴子。不给我生儿，就会生闺女，绝户种。”还用手指指戳戳，后来指着指着，顺手打了一巴掌。
许暖刚开始听着抱怨，只是委屈的掉眼泪，后来委屈多了抽泣几声。当脸上挨了一巴掌，她竟不哭了，站起来跟岳卫国对抗。还真行，许暖撒风耍野竟然不让男人。镇压下岳卫国，许暖便说：
“要过，就好好过。要儿子，老娘放开肚皮给你生。别整天叽叽歪歪，臊眉耷眼，更别怨恨俺娘家。”
当他们第三胎，闺女，出生后，岳卫国不再有指望了，许暖也丧失信心了。夫妻争吵没停歇，武斗又升级。累了，他们炕头上再次达成一致，送人，再生。
于是，许晴再次从城里回来，还是上次的手提包，三闺女吃了九天奶水，又送人了。
老岳头“唉”更频繁了，风箱一样喘着，唉；愁闷爬满了头，头发不仅稀疏，也渐渐都灰白了；悔恨蒙盖了脸，皱纹也深了，更加密了。老岳头爱去大舅哥家喝水，“命里没有不强求，别为难孩子了，也别憋屈自己。”国家政策抓得严，岳卫国他舅也知道老岳头盼孙子，但是这又不是谁会改变的，“还是让孩子好好干活吧，不能砸了手艺，坏了人品。”
自从闺女逐个落地，岳卫国在村里不大受待见了，爱喝点小酒，时常闹情绪，脾气也不好了，不大说话就爱动手，动手就是摔东西，砸家什。时间长了，大家也懒得搭理他。
木匠活也不受欢迎了。做窗框歪斜瓢偏，镶上玻璃，却安不上窗，能安上窗，却闭不严；做个锨把，扭曲不直，没法用。就这“技术”浪费木材，还管吃喝抽烟，算账从来不少钱。木匠活做一家得罪一家，干一家毁一家。干完了，活感情也就完了，包括他本家，舅家以及丈人家那些亲戚。再后来，村里就没人敢用他，他就搬着家什去了镇上。他爹懒得管，自从孙女一个个落地，老岳头就抽烟，一袋接一袋，活都很少干了，用他的话说，“没奔头，干的屁劲没有。”
大女儿上小学时，第四个女儿出生在医院，生病住院医院的老岳头，听说第四个仍然女孩，失望地闭上了眼睛，泪珠沿着眼角滚落。肺癌夺走了他的生命，带着遗憾。
岳卫国捧着他爹，媳妇抱着孩子，他娘背着包裹回村。
在岳卫国家，老许家的照顾女儿、孩子。岳卫国在他爹家守着骨灰盒。他丈人老许和他大舅挨门招呼人，求大家帮着料理了老岳头的丧事。
“得做人，孩子。想想你爹在世，打的家具，那是多么受街坊四邻欢迎。”岳卫国大舅推心置腹说着，做木匠做人一个道理，面子要光滑，骨架要结实。
岳卫国跟许暖决定不再生了，第四个闺女报上了户口。他在镇上安心做家具，许暖也去帮着打下手。
时光流逝，岁月悠悠。
一晃十二年。闷不出声的岳卫国，镇上活做大了，不仅会木匠，还会焊铁门，做塑钢窗铝合金，趁着大伙有钱翻盖房子，岳卫国也赚了钱。
许晴两口子在城里都下岗了，准备租赁商城摊位卖衣服，两个人钱不凑手，便想找姐夫借点。岳卫国找了一堆借口，愣是让许晴空手而归。
“借钱给我妹妹用用，咋了？”许暖不乐意。
“净添些麻烦，帮他们干啥。”岳卫国不以为然。
“当初，要不是许晴，咱们孩子……”许暖说着说着，竟呜咽地哭起来。岳卫国不再搭理许暖，摸了一包烟出门了。
岳卫国虽然赚了钱，但是看的紧管的严，基本上属于存钱罐，只往里塞不舍得往外出。身边朋友亲戚也不搭理，就怕别人占了自己的便宜。近在咫尺的舅家都懒得上门，除了春节磕头拜年走一趟。老许家也就是许暖常回家，岳卫国逢年初一去一趟，其他时候根本不见人。
如今，闺女考上大学了，这是十里八村大事，值得庆祝，可惜没有人捧场。
晚上，老许两口子到了岳卫国家，扔下六百元钱，“给孩子的。我们没啥钱，不用喝酒，这是心意。”
老许两口子刚走。岳卫国他大舅闯进来，把一个大大的红包放在炕上，“几个舅爷给孩子上学的，喜事。”岳卫国要说啥，他大舅止住了，“亲戚，添麻烦不是坏事，一辈辈的亲情就是这么维持的。你帮我，我帮你，互相帮助不是负累。”说完就走了。
岳卫国愣了一会儿，赶紧追出去送大舅。
天空正下起了小雨，毛毛细雨，微凉。
（2019年12月26日 星期四 小雨转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