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在老家村子的小院盖好了房子,每年冬天我还是喜欢在村子住上一段时间,去年年底我又选择从城里回村子过冬。但是这次回村让我始料未及,在村子这一住就是两年。从去年的12月22日到今年的1月5日,虽说是十几天时间,却跨越了两年。因疫情管控,中途不能出村、不能回城,后续还不知道要再在村子住多少天。城封了、村封了,那就安心待在自家的小院里自我隔离管控,一直等到疫情散去,封闭管控解禁。
在得知当晚将要疫情封城封村管控时,我当天下午就火速回城拿了少许衣服,又买了少量能存储的肉、蛋、菜等食材返回到村子。空港新城又免费给每户发了一箱蔬菜,食材物料充足,我就把自己关在自家的小院里。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独立空间里,享受着自己追求能懂的清闲适阔、简雅孤傲。离城回乡我一是想在村子清静独处一段时间。二是想着疫情管控农村人少肯定比城里自由度宽松。但让我始料未及考虑不周的是,这次疫情的传播源不是武汉,而是近在咫尺西安。这次西安疫情传播速度之快,让西安市政府也始料未及,而且病毒又不断的变异,一时半会又找不到病毒传播源。加之村子地属西咸新区空港新城,行政管理又归属西安。村子的疫情管控与西安市区同步接轨,刚回村时还有村子乡邻过来串门,规定二天一户一人可以出村购物一次。两天后封村管控制度就更加严了,任何人不得进出村子,各个进出村口的路被封死。只留一个进出口。身穿防护服的执勤人员昼夜值班禁止任何人出入,所需生活用品网上下单专人派送。原本我把这次疫情管控,错误的在内心当成自己一次居家闭关,但万万让我没有想到是,这次疫情传播速度快,而且扩散严重。我从起初回村子清静休闲、镇定自若的心态慢慢变成了一丝惶恐。我每天不断关注防疫抗疫新闻,坚守在家,绝不外出。早上天冷,我就躺在床上看书写文章,吃过午饭天暖和了上楼,在楼台上自己动手搭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星空小屋。除了村里的高音喇叭通知:去做核酸检测我才出门,做完又匆匆回家。
天已进入二九,节气刚过小寒,天就更加阴冷。正如民间谚语所说:大寒不冷小寒冷,一年最冷的三九天就在节气小寒里。黎明五点,我的大脑已从昨夜的酒醉中清醒,大脑醒来了,身子却慵懒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黑咕辘辘的眼睛看着窗外黑咕隆咚的天发愣。远离了城市,村子在疫情的笼罩下,冬日清晨寂静的让人不适,无声的早晨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眼睛专注的看着窗外,大脑回想着以往的旧事,耳朵侧长捕捉室外一切动静。
睁眼看着窗外,天渐渐的就明了,窗外能看见淡淡的轻霾薄雾和云绕。身子躺着依然没动,灵魂却飞出体外飘荡在村子上空。疫情笼罩下的村子,再也听不见以往女人早起的说话声,男人训斥孩子上学的起床声。街上没有了脚步声,没有了勤快女人扫院声。就连平日的鸡叫声、羊叫声、狗叫声,此刻也变得听话懂事悄无声息了。以往村子外出务工村民的摩托声、汽车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年冬日的此刻我就住在村子。回想去年的冬日,清晨各种声音会集在一起,上班声、上学声,街道急促的脚步声。鸡叫声、羊叫声、狗叫声,过几分钟空中就飞过一架飞机的轰隆声。我躺在床上依旧望着窗外,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一束阳光从窗外照在床上,一切如同一幅巨型水墨乡村画卷,又如同一首乡间交响乐曲,新的一天就这么奏响了、开始了!
现在村子如同一个久病卧床奄奄一息的老人,没有一点活力与生机。白天家家大门紧闭,街上空无一人,村子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每天村里的高音喇叭会高喊几声,通知全体隐身蜗居在家的村民,分组分批去村委会做核酸检测。大喇叭反复提醒村民做核酸检测时要注意事项:戴上口罩,保持二米间隔距离,不许相互交流,做完检测不许逗留,立即回家。只有此刻才能听到村里有人轻轻的开门声,街道上有一丝半点的脚步声。我进城早回村的时候很少,村里能能认得我的人不多,我能认清村子的人也很少。大家排队见面时都戴着口罩,本来相互见面就少,又都戴着口罩,我是一脸茫然看着身前身后排队的乡党,各自做完核酸检测,各自又默默的回家。
回到村子,我依然沿用城里的作息时间,中午十二点吃午饭。疫情期间,不上学了、不上班了,村里人就沿用以前农村的作息时间,上午十点吃早饭,下午二点吃午饭。我十二点多吃过午饭就站在自家楼顶干活,时不时环顾一下四周。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儿时农村冬季的那种景象。冬季九点多,村里家家户户锅里熬的都是包谷珍子,烧锅用的是麦秸秆,火软,家家烟囱冒出的都是淡淡的青烟。拉动的风箱发出悠扬舒缓的啪嗒声,如同柳琴弹奏民乐。熬包谷珍子要微火慢熬,火硬了、风箱扯急了就会糊锅。下午一点多家家开始做午饭,午饭户户都在做面。煮面时烧锅用的是硬柴火,火硬、风箱扯的急,否则煮出来的面容易黏也不劲道。烟囱里冒出的都是灰黑色稍浓一点的烟,拉动风箱的节奏也快,风箱是吧嗒吧嗒连声急响,就如同电贝司快速弹奏的摇滚乐。站在高处可以根据烟囱冒烟的迟早时间长短,判断这家媳妇是勤是懒,还是麻利能干。也可以根据这家烟囱冒不冒烟,断定家里有没有人。现在飞机场附近的村子都不让用柴火灶了,家家户户都用液化气、电饼铛、电磁炉等电气化灶具。再也看不到村子家家户户房顶上烟囱冒出的袅袅炊烟了,再也听不到家家户户啪嗒啪嗒的风箱声了。再也看不到儿时农村的那种人间烟火气息了!再也闻不到草木燃烧的烟熏味道了。
冬天楼上风大天冷,以往我极少站在楼顶翘望村外。这几天在楼顶干活,休息时我就向村南翘望。突然我发现村南唐顺陵武则天母亲的陵冢,上半截就在不远的眼前。其实老家院子离那陵冢直线距离也就三百多米,那陵冢存在了一千多年,我的房子才盖了四五年。平日里夏秋两季天热,我喜欢站在楼顶上纳凉。那时村外的树叶茂密遮挡了我的视线,冬季树叶落完了,我才看清了原本就离得不远唐顺陵的陵冢。飞机场的航道就在村子上方,平日三五分钟就有一架起飞或降落的飞机,轰隆隆擦着头顶飞过。站在楼顶能清晰的看清飞机机身的图案和编号,就知道刚才飞过的是那家航空公司的飞机,什么机型。现在疫情严重,咸阳机场停飞了所有国内国际航班。突然村子上空宁静了,没有了过往飞机轰隆隆的骚扰,村子像一潭死水一样阴暗沉静,我突然变得不适,开始惶恐了。疫情笼罩下的村子,在天气晴好的午后,我偶尔在自家楼顶看见村北有户人家在楼顶上晒着太阳,两个孩子在楼顶上戏耍。村东隔了一户人家的侄媳妇抱着孩子也在楼顶上放风晒太阳,远远的与我打了一声招呼,我能清晰的看清她微笑的脸庞,以及怀里孩子熟睡的模样。突然我感觉村子有了微弱的呼吸,整个村子抽搐了一下,慢慢复活了,又有了一点生机。
天阴的时候,我依旧独自在自家的楼顶上忙碌着,盖自己的星空屋,时不时向村子四周张望一下。四周的楼顶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只能看清村子各到四处随意参天的高大树冠。一个个光杆无叶粗壮树枝,像一支支病毒恶魔烧焦的手臂在风中晃动着,似乎要抓走村里不守纪律的人。我站在楼顶没看见村里有一个人影,我又不敢下楼。我像在监护一个生命垂危老人,丝毫不敢离开,生怕自己离开他突然停止心跳没有了呼吸。
我每天下午照旧在自家的楼顶干活,同时也监护着按了暂停键的老家村子。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疫情赶快散去,封城封村赶快解禁。让上学的孩子早点上学,让上班的村民赶快上班,让村子像以往那样,从早到晚能听见做生意的叫卖声。让飞机在头顶上轰隆,让汽车在村里轰鸣,让村头巷尾响起说笑打骂声,孩子的嬉闹声,鸡、羊、狗的鸣叫声,再现以往村子朝气蓬勃复活的景象。
此刻全村的人都熟睡了,我依旧伏案写自己的文章。我祈盼着疫情早日散去,西安、咸阳、以及我的村子早点复活安康。
2022.1.7日凌晨四点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