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我常常想起小时候,那时在家乡苏北平原的一个村庄,每当秋天来了时,那时的炎热署气还没有消停,到了入伏时,那秋老虎更是滥发炎威。
人们只感到热浪袭人,浑身汗如雨下,再加上夕照的余热,在没有一丝习习晚风的时候,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虽然没有中午骄阳厉害,但身上汗粘粘的,又像被熄了的火炉烤着,不仅热得难受,而且身上总有一种不舒爽的感觉。
这时候,母亲就会招呼着我们这些小猴子赶紧热汤洗澡。通常我们都会表示下河凫水,不需要冼澡,但母亲说只有用她烧得半开的热汤洗澡,身子才会收汗,然后晚风一吹,身子才会透心凉,要多爽有多爽。
洗过澡后,一大家子人才会聚到院子里的桌边,在夕阳落山,月亮还未升起时,开始吃晚饭。
这时西天绽放出玫瑰色的晚霞,天空大部分的地方都是瓦蓝瓦蓝的,阵阵晚风吹过来,把没有围墙只有篱笆的院子边的河流上的清凉气息吹刮过来,令我们虽然吃着粗茶淡饭,但也觉得是在赴一场有着佳肴美食的盛宴。何况这时蟋蟀和不知名的秋虫,她们唧唧复唧唧地鸣唱,更是让我们觉得心里多熨帖。
更妙的是即便月亮升起来,蟋蟀们依然引吭高歌着。她们鸣唱的声音来源于院墙篱笆底下、屋角墙根下和河边草丛里。
我们吃过晚饭后,帮母亲收拾好桌子上的碗筷等,便围着母亲要她讲故事,母亲就开始讲她那三个和尚没水吃的故事,或者讲牛郎织女的故事,还有后羿射九日和嫦娥奔月的故事,以及石头星和灯草星的等故事。
这时蓝格莹莹的天啊,蓝得很,没有一丝云彩,好似被水洗过一样,又像一块蓝色的透明天鹅绒幕,多么好看。尤其是一轮如明镜的月亮升起时,天上的星星也稀疏,但是有蟋蟀们的鸣唱,她并不显得孤单,她反而将皎洁的月光都倾撒在大地上。
哦,多么柔和多么柔和的秋夜啊,如繁霜夜降的清冽的月色,把庭院中的两株高高的香椿树,以及院角落的一丛水竹新 篁,也披上了一袭飘柔的纱衣。
这个秋夜的蟋蟀们唱得特别上劲,这使我想起我那时心中好像心弦颤栗了一下。
我想起白天时在家乡的田野上寻找蝈蝈儿时,那时我在甩手无边的田野上,我捉到了一只身体如翠玉一样绿的蝈蝈儿。
她在灿烂的阳光中,她在那如大海一样波澜壮阔的金色稻谷的海洋中,在一层层金黄色稻浪的翻涌中,宛若一片绿叶沐浴着阳光,浸染着那稻谷的芳香,是那样珠烁晶莹,又是那样跟我一样显得多么渺小。
而这时秋夜里的秋虫也是多么渺小,渺小到令人不知她们藏在哪里,但她们却在秋夜里,执著地唱着她们自己创作的动人歌谣,明月之夜,却也格外惹人爱怜,惹人怜爱!
母亲这时在月光中,坐在农家院子里,她在给我们讲那过去的故事,晚风吹来,飘拂起她的麻纱布衣衫,也飘拂起她容长脸儿上额前的散松松的刘海。我到现在还记得,母亲在那个秋虫鸣唱的明月之夜,给我们讲那美好的传说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