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有一天会重修旧好,但裂缝的地方依旧会透光。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话越来越少,最后两三个月也等不来一条信息,后来就直接在通讯录里落了灰。
土话说三岁一个代沟,但这个93年跟98年之间却不是代沟可以跨越的,这个时间的小河里挤满了爱、怨念、思念和伤感。
她们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亲爱喝酒爱交朋友,辉煌的时候干过国营酒厂的科长,好景不长,酒厂效益差,曾经的科长被买断工龄变成了下岗职工,酒校毕业的他凭着一腔热血,一跺脚心一横,去乡下的镇子里贷款买了个厂房,自己开始生产瓶装酒。
妹妹就出生在这个酒厂里,现在想想,那可能是这一家四口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记忆里的酒厂里,有两个大院子,前院的电线杆上栓了两只羊,有一间屋子忘了一窝小兔子,一只德国牧羊犬看家护院,还有一群走地鸡。后院有这个父亲为了锻炼身体架设的双杠,也成了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玩具。后院花坛里的冬青树上还有一窝鸟蛋。忘了说还有一个鱼塘,晚上打着手电总能捡到不少出来遛弯的龙虾螃蟹。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家四口又搬到城里住了,开起了两层酒楼。可能是老大要上小学了吧,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父亲十天半个月清醒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了。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大学会了观察这个父亲的眼睛,只要变成三眼皮(平时他都是内双),就多说乖巧的话哄他开心,要么就躲得远远的。
那时候老大7岁,老二2岁。
跟你预想的一样,醉酒的父亲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家暴。老大现在经常觉得自己神经衰弱,可能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后遗症吧。
虽然过了很多年,但是依然记得那次睡梦里玻璃碎的声音。醒来的时候听见那个醉酒的父亲正骂天骂地,大概意思就是“你睡得跟猪一样,敲门这么大声音听不见,非要我砸玻璃…“老大生性胆小,蜷缩在被子里怕的不敢出声,也不知怎么想出的注意,对着睡梦的妹妹掐了一把,房间里除了打骂声,还有她的哭声。这一哭好像是起了作用,后来的事也记不清了。但在这个酒楼的早上,厨师小李经常找不到菜刀,因为害怕,老大睡觉前总是把刀都藏在菜架的最底层。
后来老二也到了上小学的日子,二层酒楼的生意也从饭店变成了卖自行车,所以老大很早就有了自己的自行车,一个紫色的22圈寸自行车。
那年老二6岁,老大11岁,六年级,上学的自行车后座多了个妹妹。
补充一句,醉酒是魔鬼,父亲不喝酒的时候仍然是个讨孩子喜欢的爸爸。他会给老大老二租成龙、加菲猫的碟片,买成套的猫和老鼠,假面超人,动物世界。周末的时候也会带孩子们去超市采购零食,那时候小包的上好佳才4毛一袋。不上学的时候,老大跟老二的日常除了掐架就是一起看碟片吃零食。猫和老鼠后来也成了这姐妹俩宝贵的回忆。
13岁那年,老大考上了县城里排名第一的实验中学,整个暑假那个父亲逢人就说,我家老大考了全县第105名…
那年又搬家了,因为老二还小,上学不方便,这个父亲在学校边上租了一间门面店,又做起了饭店的生意,只是这次不同,来这吃饭的人都不会喝酒了。
中学生的日子就是晚自习和自习。每个暑假快开学的时候有两个孩子们最喜欢的大采购,文具用品和教辅用书。老大喜欢骑车带着老二,一起去买文具,顺便还能在步行街里买两根油炸的火腿肠。也许是孩子真的很容易满足,文具用品给这两个孩子带来的满足感,就好比看了一整套猫和老鼠。以至于工作以后,老大依然有买文具的习惯,哪怕只是自己一个人逛。
再补充一句,这个父亲自诩也是个文人,喜欢看诗词歌赋,毛泽东选集,十大元帅,人物传记。老大在小学的时候就看完了所有的安徒生,格林童话,一千零一夜。书都是这个父亲买的。初中的暑假,家附近开了一个“一角书屋”,冲卡就可以租书,一毛钱一天。初中的老大爱看淘气包马小跳,给小学的妹妹借笑猫日记。杨红樱包览了这姐妹俩一段快乐的时光。
2007年,老大14岁,老二9岁,老三出生了,男孩。三个孩子年龄的差距,多少都藏着故事。
老大是结婚第一年10月份生的,没有性别鉴定,头胎不管男女都好。老二的到来,多少就有点曲折。新时代消除不了“儿女双全”的旧观念,听老人说,刚开始给老二就过鉴定,是个男孩子,后来给“变”成了女孩子,当时想要女儿的姑姑想过抱养老二,父亲不舍,留了下来。然而这也并没有阻止9年后老三的出生。怀老三的时候,母亲34岁,已是高龄产妇,因为宝宝大的缘故,快足月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肚子太大压迫了腿部的神经,走起路来一瘸一瘸。
关于母亲,家里兄弟姐妹三个,上面一个哥哥一个姐姐,没有万千宠爱一身,小小年纪就开始学着包揽家里的家务吃食。因为单亲的原因,所以在后来结婚以后即便婚姻不幸福,堵着一口气,要让孩子在健全的家庭里长大。殊不知,在这种委屈求全的家庭环境,孩子也并没有安全感。
记忆里又一次惨痛的流血事件也是在半夜发生的,睡梦中被闷闷的地板撞击声吓醒了,因为撞击地板的不是别的。打开门只看见瘫坐地上的母亲,眼睛肿着。那边随手抄了什么扔过去没看见,就看见地上的血越滴越多。老大老二吓坏了,因为眉骨的伤口那血止不住。哭腔着求母亲去医院看看吧,缝了针贴了纱布,才定了定孩子们的魂。长大就好了,就可以离开这个家,去外面独立生活。这句话贯穿了老大懂事以后的青春期,经常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和老二,用现在的话就是给自己画饼。
老大的高中是快乐的,因为画画。因为中考差了20分跟重点高中擦肩而过,去了第二中学。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以为好好学习一样可以考上好大学,但是环境的力量就像一锅温水,老大就是那只青蛙。高二分班,老大选了史地,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学不好理科又不想学文的人才会这么选。好在那时候,还有艺考可以选。顺理成章进了艺术班,白天文化课,放学画室画画。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每天跟铅笔水彩打交道的日子,真是单纯又美好。
2012年,农历初七,老大一个人乘着汽车去了苏州,因为省美术统考结束,单招考试开始刚刚开始。19岁,下午考完试,摸索着往酒店的方向走回去,不负众望,果然是迷路了。天渐渐黑了,但是酒店仍然不见踪影。交接班打不到车,来不及哭,只能一遍又一遍招手,期望遇到好心的司机肯停下来。回到宾馆,她特别想给妈妈打个电话,想想憋了回去。毕竟一个人出门已经很让人担心了啊,把头埋在被子里,把眼泪留在被窝里。
老二没有考上重点初中,去了另一所中学,这又验证了环境就是锅温水的理论。后来中考结束后,老二通过单招去了南方的一所幼儿师范学校,老二快乐,也压抑着。
幼师学校里的孩子,都是才艺双全,家庭优越,长的漂亮的南方本地姑娘,这让没有什么才艺,长相也不突出的老二自卑了整个大学。也许你很难想象,在这全封闭,都是漂亮女孩的学校为什么会有这样过的小心翼翼的女孩子。那个以前自信开朗,小县城的漂亮姑娘。她说,那也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可以练舞学琴,做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就为了去买更便宜的抽纸,一包燕麦片可以吃一个月。冬天喜欢买校门口十块钱两个的柚子,便宜又好吃。
在老大的心里老二依旧是那个妹妹,小县城的漂亮姑娘。老大创业的第一个年末,给老二买了小米手机,那时候,老大的心里比老二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