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穿越了
长安城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刺目的蓝光，如同天神撕开了苍穹。集市上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商贩们丢下货物四散奔逃，妇女们抱起孩子躲进屋内，连巡逻的卫兵都惊得拔出了佩刀。
"天降异象！必有妖孽！"一个白发老者跪倒在地，颤抖着指向天空。
柯子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实验室刺眼的白光、同事们惊恐的表情、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下一秒，他重重摔在了一片泥土地上，右臂传来钻心的疼痛。
"咳咳..."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喉咙里满是尘土的味道。当视线终于清晰时，柯子明瞪大了眼睛——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木质结构的房屋、穿着古装的人群，还有远处那巍峨的城墙...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却只摸到了粗布衣料。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件粗麻布衣，脚上是草编的鞋子。
"抓住他！"一声暴喝打断了柯子明的思绪。三名身着铠甲的士兵手持长矛冲了过来，矛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柯子明本能地后退两步："等等，我不是——"
"妖人休走！"为首的士兵一矛刺来，柯子明侧身躲过，却被另一名士兵从背后踹倒在地。粗糙的麻绳立刻捆住了他的手腕，勒得生疼。
"我不是什么妖人！我只是..."柯子明突然意识到，这些人说的是古代汉语，而自己居然能听懂，还能流利回应。更诡异的是，他们显然把他当成了某种危险人物。
"押去大理寺！"士兵厉声道，"此人从天而降，必是刺客！"
柯子明被粗暴地拖行着穿过街道，两旁围满了指指点点的百姓。他注意到人们的服饰、建筑风格、甚至空气中的气味——没有汽车尾气，而是混合着马粪、香料和炊烟的复杂味道。这一切都太过真实，不可能是虚拟现实。
大理寺的牢房阴冷潮湿，柯子明被推入一间石室，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他蜷缩在角落，大脑飞速运转。作为量子物理研究所的CEO，他清楚地记得实验的每一个细节——新型量子传送装置的首次人体测试，计算无误的能量参数，然后就是那道蓝光...
"我穿越了？"这个荒谬的结论让他苦笑出声。但眼前的一切都在证明，他可能真的来到了古代中国。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柯子明警觉地抬头。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在狱卒陪同下站在铁栏外，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报上名来。"男子命令道。
"柯子明。"他犹豫了一下，决定先不说太多，"我...我是迷路的旅人。"
"旅人？"男子冷笑，"从天而降的旅人？长安城内近日有刺客潜入，意图行刺圣上。你出现得正是时候。"
柯子明心头一紧："我真的不是刺客！我可以解释..."
"明日午时三刻，大理寺卿会亲自审你。"男子打断他，"若证实你是刺客，凌迟处死。"
狱卒狞笑着补充："若不是刺客，妖人也要烧死。"
铁门再次关闭，留下柯子明一人在黑暗中。他摸索着墙壁，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逃生路线，但石室严丝合缝，连只老鼠都钻不出去。
"冷静...思考..."柯子明强迫自己深呼吸。作为科技公司的CEO，他习惯于解决复杂问题。现在，他需要分析现状：第一，他确实穿越到了古代，很可能是唐朝；第二，他被当作危险人物关押；第三，明天可能会被处死。
唯一的希望是证明自己的价值。柯子明开始回忆自己掌握的知识——现代医学、基础物理、化学原理...这些在古代应该都是无价之宝。但如何让那些官员相信他不是疯子？
夜深人静时，牢房外又响起了脚步声，这次却轻盈如猫。柯子明警觉地抬头，看到铁栏外站着一个纤细的身影——是个女子，身着淡青色襦裙，脸上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就是今日从天而降的异人？"女子声音清冷，带着一丝好奇。
柯子明谨慎地点头："你是谁？"
"裴语嫣。"女子简短地回答，"家父乃当朝宰相裴寂。"
柯子明心头一震——裴寂，唐太宗时期的重臣！他确实穿越到了唐朝贞观年间！
"裴小姐为何深夜来此？"柯子明试探地问。
裴语嫣的眼睛微微弯起，似乎在笑："听闻天降异人，特来一观。你从何处来？"
柯子明犹豫片刻，决定赌一把："我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未来。"
他本以为会遭到嘲笑，但裴语嫣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趣。你有何证据？"
柯子明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根稻草："你知道地球是圆的吗？"
裴语嫣挑眉："天圆地方，此乃常识。"
"不，地球是一个球体。"柯子明用稻草在地上画了个圆，"我们生活在它的表面，所以才会有昼夜交替——当太阳照到这一面时是白天，另一面就是夜晚。"
裴语嫣沉默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制仪器："此物你可认得？"
柯子明凑近一看，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简易的星盘："这是...天文测量仪器？"
"不错。"裴语嫣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我自幼研习天文历法，发现许多星辰运行规律与《周髀算经》所述不符。你方才所言...倒与我的观测有些吻合。"
柯子明眼前一亮："我可以告诉你更多！关于星辰、医学、农业...我知道如何预防天花，如何制造更锋利的刀剑，如何预测天气！"
裴语嫣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远处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她迅速收起星盘："明日我会设法救你出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承认自己是刺客。"
不等柯子明回应，她已如幽灵般消失在黑暗中。
次日清晨，柯子明被粗暴地带出牢房，押往大理寺正堂。堂上坐着一位面容严肃的官员，两侧站着全副武装的侍卫。堂下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犯人柯子明，你从天而降，意图何为？"大理寺卿厉声问道。
柯子明深吸一口气："大人明鉴，小人并非刺客，而是...海外方士，习得腾云之术，不慎坠落长安。"
堂下一片哗然。大理寺卿皱眉："荒谬！世间岂有腾云之术？"
"大人若不信，小人可证明。"柯子明想起昨晚与裴语嫣的对话，"小人通晓天文历法，可预测三日后将有日食发生。"
"大胆！"大理寺卿拍案而起，"日食乃天象异变，岂是凡人可预知？"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堂外传来："大人且慢。"
人群自动分开，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入。柯子明立刻认出，这就是昨天来牢房的那位官员——宰相裴寂。
"裴相。"大理寺卿连忙起身行礼。
裴寂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柯子明身上："此人言能预知日食，不妨暂留其性命，待三日后验证。若属实，乃国之栋梁；若虚假，再斩不迟。"
大理寺卿犹豫片刻，终于点头："依裴相之言。"
柯子明被带回牢房，但待遇明显改善——换到了干燥通风的单间，还有了简单的床铺和食物。傍晚时分，裴语嫣再次出现，这次她没有蒙面。
"你胆子不小。"她隔着铁栏递进来一壶酒，"敢在公堂上预言日食。"
柯子明接过酒壶："我说的是事实。贞观六年四月初八，长安确实会发生日食。"
裴语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如何得知具体日期？"
"在我的时代，我们已经能精确计算过去几千年的天文现象。"柯子明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裴小姐为何要帮我？"
裴语嫣沉默片刻："我自幼痴迷星象，总觉得天上藏着无数秘密。当你从天而降...我觉得或许是上天的启示。"她顿了顿，"况且，父亲也需要一个理由保下你——近日朝中有人质疑他年事已高，该让贤了。若能发现一位'异人'，对他的声望大有裨益。"
柯子明苦笑："所以我是政治筹码？"
"在长安，每个人都是筹码。"裴语嫣平静地说，"区别只在于价值高低。证明你的价值，你就能活下来。"
三日后，正如柯子明预言，日食如期而至。当天空逐渐暗下，太阳被黑影吞噬时，整个长安城陷入了恐慌。唯有柯子明站在皇宫广场上，平静地向皇帝和百官解释这一自然现象。
"此非天谴，而是月亮运行至日地与太阳之间，暂时遮挡阳光所致。"柯子明用简易的模型演示着，"完全可以用数学计算预测。"
唐太宗李世民端坐在龙椅上，目光如炬："柯卿果真神人也。朕欲留你在朝中任职，专司天文历法，可好？"
柯子明深深一揖："臣遵旨。不过臣尚有许多其他技艺，愿为陛下效劳。"
退朝后，裴寂将柯子明带到宰相府。书房内，裴语嫣正在研磨墨汁，见他们进来，微微行礼。
"柯先生果然不凡。"裴寂抚须笑道，"不过老夫很好奇，你究竟从何处来？"
柯子明看了看裴语嫣，得到默许后，决定坦白部分真相："实不相瞒，我来自一千多年后的世界。在我们的时代，人们已经能飞天遁地，甚至登上月球。"
裴寂面露惊色，裴语嫣却眼中放光："如何做到的？"
柯子明从案几上取过纸笔，开始画简单的示意图："我们发明了一种叫'火箭'的装置，利用反作用力..."
谈话持续到深夜。最终，裴寂拍板决定："柯先生可暂居我府。语嫣，你负责协助他了解大唐礼仪制度。至于那些...未来之术，需谨慎选择时机呈献陛下。"
离开书房时，裴语嫣突然拉住柯子明的衣袖："你真的见过月亮上的景象？"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如星辰。柯子明突然意识到，这位宰相千金不仅美丽，还有着超越时代的好奇心和智慧。
"是的。"他轻声回答，"那里没有广寒宫，没有嫦娥，只有荒凉的环形山和尘埃。但同样...美得震撼。"
裴语嫣若有所思："总有一天，我也想去看看。"
柯子明笑了："也许比你想的要早。"
夜风拂过庭院，带着花香。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柯子明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希望——也许他不仅能在这里生存下去，还能改变些什么。而身边这位聪慧的唐朝女子，或许会成为他最重要的盟友...甚至更多。
第2章 医者仁心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书房，柯子明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案几上摊开的《黄帝内经》已经翻阅了大半，旁边是他用炭笔记录的笔记——将现代医学知识与古代医理对照的尝试。
三天了，自从被安排在裴府住下，他几乎足不出户，日夜研读裴语嫣为他找来的各类典籍。要想在唐朝立足，首先得了解这个时代的知识体系。
"柯先生又是一夜未眠？"
清泉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柯子明抬头，看见裴语嫣端着食案站在那里。今日她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发髻简单挽起，比初见时少了几分贵女的矜持，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
"裴小姐早。"柯子明起身行礼，却不小心碰倒了堆在案几旁的竹简，哗啦散落一地。
裴语嫣轻笑出声，将食案放在一旁，蹲下身帮他收拾："父亲说得没错，你确实是个'书痴'。这是第三日了，你连花园都没去过一次。"
柯子明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某种花香，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我必须尽快了解这个时代...呃，我是说，了解大唐的学问。"
裴语嫣将整理好的竹简放回案几，目光落在他那些奇怪的符号上："这些是什么？"
"啊，这是...我的家乡文字。"柯子明急忙用袖子遮住那些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记录一些医学想法。"
"你懂医术？"裴语嫣眼睛一亮。
"略懂一二。"柯子明谦虚道，实际上他作为科技公司CEO，曾投资过几家生物科技企业，基础医学知识远超这个时代。
裴语嫣正要再问，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女慌张地跑进来："小姐！宫里来人了，说皇后娘娘突发急病，太医束手无策，陛下急召柯先生入宫！"
柯子明和裴语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我？"柯子明指着自己，"为什么召我？"
侍女摇头："奴婢不知，只说情况危急，请柯先生速速更衣入宫。"
半刻钟后，柯子明穿着裴寂临时提供的浅青色官袍，忐忑不安地登上宫中派来的马车。裴语嫣不顾礼制，坚持同行。
"皇后娘娘体弱多病多年，"马车颠簸中，裴语嫣低声快速解释，"父亲昨日在陛下面前提起你通晓'海外奇术'，想必因此召你。"
柯子明手心冒汗："但我不是专业医生..."
"无妨。"裴语嫣镇定道，"只需表现出你'异人'的见识即可。实在不行，还有太医在。"
大明宫气势恢宏，但柯子明无暇欣赏。穿过重重宫门，他们被带到一处精致的宫殿前。门前跪着一排太医，个个面如土色。
"柯卿来了吗？"一个威严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内侍引他们入内。柯子明第一次见到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唐太宗李世民——比他想象中更加高大威严，此刻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焦虑。
"臣柯子明参见陛下。"
"免礼。"李世民挥手，"听闻你通晓海外医术，快看看皇后怎么了！"
龙床之上，长孙皇后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柯子明在宫女指引下上前，谨慎地观察——高热、气促、胸痛...他轻轻嗅了嗅，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味。
"娘娘症状出现多久了？"他低声问一旁的太医。
"昨日傍晚开始发热，今晨加重，咳中带血。"首席太医低声道，"脉象浮数，舌苔黄腻，应是肺热壅盛。"
柯子明心中一动："可否让我看看娘娘咳出的痰液？"
这个奇怪的要求让太医们面面相觑，但在皇帝示意下，一名宫女端来一个小盏。柯子明仔细观察那带血的痰液——黄绿色，粘稠，有脓液...
"肺炎。"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赶紧补充，"呃，我是说肺痈之症。"
"可能治？"李世民急切地问。
柯子明大脑飞速运转。在现代，细菌性肺炎用抗生素几天就能好。但在唐朝...他忽然想起自己曾读过一篇关于大蒜素抗菌作用的论文。
"需要几味特殊的药材。"他谨慎地说，"请准备大量新鲜大蒜，还有干净的白布、蒸馏器具、蜂蜜..."
太医们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大蒜？此乃贱物，怎能用于凤体？"
"柯卿尽管一试。"李世民却果断道，"所需之物即刻备齐！"
一个时辰后，在柯子明的指导下，宫女们将捣碎的大蒜用蒸馏法提取汁液，再与蜂蜜混合。他小心地将这原始的大蒜素制剂喂给长孙皇后。
"接下来需要每两个时辰服用一次。"柯子明对守在一旁的皇帝解释，"同时要保持室内通风，娘娘需多饮温水。"
李世民点头应允，随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柯卿今夜就留在宫中，以防不测。"
夜深人静，柯子明被安排在偏殿休息。他正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门被轻轻推开。裴语嫣端着烛台走了进来。
"父亲先回府了，我留下来陪你。"她放下烛台，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那大蒜...真的能治病？"
柯子明笑了笑："在我的时代，我们已经知道...呃，通过先人经验知道，大蒜有消炎杀菌之效。皇后娘娘的病是由...嗯...肺中邪毒引起的。"
"你说话总是这样，"裴语嫣在他对面坐下，"明明知道更多，却刻意简化。怕我理解不了吗？"
烛光下，她的眼睛格外明亮。柯子明突然有种倾诉的冲动："不是不理解，是怕吓到你。在我们的医学里，疾病是由肉眼看不见的微小生物引起的，我们叫它'细菌'..."
他原以为裴语嫣会嘲笑这种说法，但她却认真地思考起来："就像《黄帝内经》说的'邪气'？只是你们看得见这些'邪气'？"
柯子明惊讶于她的悟性："差不多...裴小姐，你真的很聪明。"
"叫我语嫣吧。"她突然说，"既然你要长期留在大唐，总是'裴小姐'来'柯先生'去的太生分了。"
"好，语嫣。"柯子明感到心头一暖，"那你也可以叫我子明。"
两人相视一笑，烛光在彼此眼中跳动。
三日后，长孙皇后的高热退去，呼吸平稳，已能坐起用膳。李世民龙颜大悦，在朝堂上当众嘉奖柯子明。
"柯卿医术高明，救皇后于危难。朕特赐你太医院顾问一职，黄金百两，绸缎五十匹！"
朝臣们纷纷道贺，唯有一人面色阴沉——中书侍郎卢承庆。当柯子明谢恩时，他突然出列：
"陛下，臣有疑虑。柯子明所用之术闻所未闻，以贱物治凤体，恐非正道。民间已有传言，说他使的是...妖术。"
朝堂瞬间安静。柯子明心头一紧——在古代，妖术的指控足以致命。
李世民皱眉："卢卿此言差矣。皇后病愈是事实，何来妖术之说？"
"陛下明鉴，"卢承庆不依不饶，"大蒜乃寻常之物，若真有奇效，为何历代医书从未记载？臣恐此人来历不明，所图非小！"
柯子明正欲辩解，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从殿外传来：
"卢侍郎此言差矣！"
众人回头，只见裴语嫣不知何时站在殿门口，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虽然女子不得干政，但因她父亲是宰相，守卫并未阻拦。
"语嫣！"裴寂低声喝止，"此乃朝堂！"
李世民却抬手示意："裴卿之女似有高见，朕愿一听。"
裴语嫣稳步上前，行礼后展开竹简："《神农本草经》有载，大蒜'味辛温，主散痈肿，除风邪，杀毒气'。葛洪《肘后备急方》亦有用蒜治疗疮疡的记载。柯先生之法并非无本之木，只是诸位太医未曾深究罢了。"
卢承庆脸色难看："女子也敢妄议朝政？"
"够了。"李世民一锤定音，"柯卿医术朕亲眼所见，无需再议。退朝！"
回到裴府，柯子明仍心有余悸："谢谢你今天为我说话。但你怎么能进到朝堂上？"
裴语嫣狡黠一笑："我贿赂了守卫，说父亲有重要文书遗忘在殿内。至于那些医书引证..."她吐了吐舌头，"其实是我今早临时查的。"
柯子明大笑出声："你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卢承庆不会就此罢休。"裴语嫣神色凝重起来，"他与我父亲政见不合，如今视你为我父一党，定会处处作梗。"
"那我该怎么办？"
裴语嫣沉思片刻："证明你的价值无可替代。父亲说陛下最近为陇右旱灾忧心，你若能有良策..."
柯子明眼前一亮："抗旱？我在大学...呃，早年游学时学过一些水利工程知识！"
当晚，两人在书房挑灯夜战。柯子明将现代节水灌溉技术简化后画在纸上，裴语嫣则帮他翻译成符合当时技术水平的方案。
"这个'筒车'设计很巧妙，"她指着图纸上一处，"但铁器昂贵，可否用竹木代替？"
"完全可以！"柯子明兴奋地说，"还有这个坎儿井系统，适合干旱地区..."
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裴语嫣打了个哈欠，柯子明这才意识到时间已晚。
"抱歉，让你陪我熬到这么晚。"
裴语嫣摇摇头："我乐在其中。你讲的这些...'物理原理'，比女红刺绣有趣多了。"她站起身，"我去给你拿件外袍，夜里凉了。"
当她拿着外袍回来时，发现柯子明已经伏在案几上睡着了。烛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裴语嫣轻手轻脚地为他披上外袍，忍不住伸手拂开垂落在他前额的一缕黑发。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柯子明突然睁开了眼睛。两人的目光在咫尺之间相遇，呼吸交错。
"语嫣..."柯子明声音沙哑。
裴语嫣猛地直起身，脸颊绯红："我...我只是...天快亮了，你该休息了。"说完匆匆离去，留下柯子明一人摸着肩头的外袍，心跳如鼓。
次日清晨，柯子明将完善好的抗旱方案呈给裴寂。宰相阅后大为赞赏，立即带他入宫面圣。
李世民仔细阅读后拍案叫绝："妙！此'筒车'可引低处之水灌高处之田，'坎儿井'能减少输水蒸发。柯卿真乃奇才！"
他当即下旨，命工部按此方案在陇右试点。同时晋升柯子明为工部员外郎，专门负责新技术推广。
消息传出，裴府门庭若市，各路官员纷纷前来结交这位新晋红人。柯子明疲于应酬，终于在第三天傍晚找到机会溜到后花园透气。
花园凉亭中，裴语嫣正在抚琴。月光如水，琴声悠扬，柯子明不忍打扰，静静站在一旁聆听。
琴声戛然而止。"既然来了，为何不出声？"裴语嫣头也不回地问。
柯子明笑着走进凉亭："怕打扰你。这是什么曲子？很美。"
"《幽兰》。"裴语嫣轻抚琴弦，"父亲说我该多练习女红琴艺，少掺和朝政之事。"
柯子明在她对面坐下："因为我连累你了？"
裴语嫣摇头："不。我很高兴能帮到你。"她犹豫了一下，"父亲说...卢承庆正在调查你的来历。你...真的有把握不露出破绽吗？"
柯子明苦笑："说实话，没有。我对唐朝...呃，对当朝礼仪制度了解太少。"
"那就让我来教你。"裴语嫣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从明天开始，我教你朝堂礼仪、贵族交际、诗文应对...所有你需要知道的。"
"为什么要这样帮我？"柯子明忍不住问。
裴语嫣望向远处的月亮："因为我相信你真的是从未来来的。"她转回头，直视他的眼睛，"也因为...我想看到你口中的那个世界。"
月光下，两人的手不知不觉靠近，指尖轻轻相触。这一次，谁都没有躲开。
第3章 凉亭密语
夏夜的风裹挟着荷香拂过裴府后花园，柯子明站在凉亭台阶下，望着裴语嫣月光下的侧影。她的手指还停留在琴弦上，余音袅袅。
"再来一曲？"柯子明轻声问。
裴语嫣摇摇头，拍了拍身旁的石凳："坐吧，我有话问你。"
柯子明顺从地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她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而他则是墨与纸的味道。
"你那个时代..."裴语嫣斟酌着词句，"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样读书做官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柯子明愣了一下："能。虽然还不是完全平等，但女子可以上学、工作，甚至成为国家领导人。"
"领导人..."裴语嫣眼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就像...女皇帝？"
"差不多。不过我们叫总统或者总理。"柯子明忍不住微笑，"我的公司里就有不少女性高管，她们比大多数男人都能干。"
裴语嫣突然抓住他的手："告诉我更多...关于你来的那个地方。"
她的手指纤细却有力，掌心有些许练琴留下的薄茧。柯子明感到一阵电流从接触的地方窜上脊背。
"那里...有能载人飞上天空的铁鸟，有瞬间传递消息的法术，有照亮黑夜不用火的小太阳..."他尽量用她能理解的方式描述，"人们活得更长，疾病大多能治愈，孩子都能上学读书..."
裴语嫣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听起来像仙境。"
"不全是。"柯子明苦笑，"我们也有战争、贫穷和不公。只是...知识对所有人开放，不再被少数人垄断。"
"就像你现在做的一样。"裴语嫣突然领悟，"教农民新农具，教太医新医术...你想改变大唐？"
柯子明沉默了。他原本只想着如何生存下去，如何回到自己的时代。但不知不觉中，他确实开始尝试留下些什么。
"我不知道能改变多少。"他最终承认，"但看到有人因为我的知识活得更好...这种感觉不错。"
裴语嫣的手指不知不觉与他十指相扣："留下来。"
"什么？"
"我说，留在大唐。"她的声音轻却坚定，"既然暂时回不去，为什么不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柯子明凝视着她明亮的眼睛，心跳加速。月光下，裴语嫣的脸庞如同最精美的瓷器，却又比任何现代女性都更加真实鲜活。
"语嫣，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裴语嫣突然倾身向前，轻轻吻在他的脸颊上。这个吻轻如蝶翼，却让柯子明浑身僵直。
"抱歉，我太唐突了。"裴语嫣迅速退开，脸颊绯红，"我只是一时..."
柯子明没让她说完，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当他的唇即将碰到她的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柯先生！"是裴语嫣的贴身丫鬟小翠，"老爷请你们立刻去前厅，宫中来人了！"
两人慌忙分开。裴语嫣整理了一下衣襟："出什么事了？"
小翠摇头："不清楚，但来的是陛下的贴身太监，脸色很不好。"
前厅里，裴寂正与一位面白无须的中年宦官低声交谈。见他们进来，宦官立刻上前：
"柯大人，陛下急召！陇右出事了！"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柯子明从宦官口中得知了事情大概——他设计的筒车灌溉系统在试用时发生坍塌，压伤了三名工匠。
"卢侍郎趁机参了你一本，"宦官压低声音，"说你的'奇技淫巧'害人性命，陛下震怒。"
裴语嫣在桌下握住了柯子明的手："不会有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大明宫灯火通明。李世民端坐在御书房，面色阴沉。卢承庆和几位大臣已经候在一旁，脸上带着微妙的表情。
"臣参见陛下。"柯子明行礼。
"柯卿，"李世民开门见山，"你设计的筒车为何会坍塌？朕需要解释。"
柯子明心头一紧。他确实简化了现代水利工程设计，但基本原理应该没问题："陛下，臣需要知道坍塌的具体情况..."
"还敢狡辩？"卢承庆冷笑，"三名工匠重伤，皆因你的设计有误！"
"卢卿稍安勿躁。"李世民抬手制止，"柯卿，朕给你机会解释。"
柯子明深吸一口气："陛下，任何新器具试用都可能遇到问题。臣请求亲赴陇右查看，找出原因加以改进。"
"荒谬！"卢承庆厉声道，"此等害人之物就该立即废止！臣怀疑柯子明根本不懂工程，所谓'海外奇术'不过是欺世盗名！"
裴寂出列："陛下，柯大人此前贡献有目共睹。筒车之失或许只是个别工匠操作不当..."
"裴相此言差矣。"一个清瘦的老者突然开口，柯子明认出他是太史令李淳风，"臣近日观测天象，发现妖星犯紫微。如今又有此异人携奇术入朝，恐非吉兆。"
柯子明心头一震——这是直接指控他是"妖人"了！
李世民眉头紧锁："李卿是说..."
"陛下明鉴。"卢承庆趁机进言，"柯子明来历不明，言行怪异。臣已查到，他所言'海外诸国'皆无实据。更可疑的是，他竟不知本朝基本礼制，却精通各种奇术..."
柯子明感到冷汗顺着后背流下。他确实在礼仪方面漏洞百出，全靠裴语嫣临时补课。
"柯卿，"李世民目光锐利，"你可有解释？"
就在柯子明绞尽脑汁想对策时，裴语嫣突然上前一步：
"陛下，臣女有一言。"
李世民略显惊讶，但点了点头。
"柯大人确实来自极远之地，言语风俗与我朝大不相同。"裴语嫣声音清亮，"但所谓'妖人'之说实属荒谬。若他真有妖术，又怎会让筒车坍塌？分明是有人刻意夸大其失，忽略其功！"
卢承庆脸色一变："女子也敢妄议朝政？"
"够了！"李世民拍案，"此事容后再议。柯卿暂停工部职务，回府反省。陇右之事由卢卿接手处理。"
退朝后，柯子明如坠冰窟。裴寂拍拍他的肩："别太忧虑，陛下只是一时气愤。"
"父亲，"裴语嫣急道，"卢承庆分明是要置子明于死地！"
裴寂叹息："我知。但眼下风头正劲，不宜硬抗。先回府从长计议。"
回到裴府，柯子明彻夜难眠。天蒙蒙亮时，他披衣起身，来到书房记录所有可能暴露身份的言行疏漏。刚写到一半，门被轻轻推开。
裴语嫣端着早膳走了进来，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你也没睡？"
柯子明摇头："我在想如何挽回局面。筒车坍塌一定有原因...如果能找出问题所在..."
"先吃点东西。"裴语嫣放下食案，"我已经派人去陇右打听详情了。"
柯子明感激地看着她："语嫣，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裴语嫣沉默片刻："还记得你来的第一天吗？你告诉我地球是圆的，还画了星辰运行的轨迹。"她眼中闪着光，"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的眼睛里有整个星空。"
柯子明心头一热，正想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片刻后，小翠慌张地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大理寺的人来抓柯先生了！"
两人震惊地对视一眼，急忙赶往前院。只见一队差役手持铁链站在院中，为首的官员展开一卷文书：
"奉旨查办柯子明妖言惑众一案，即刻收监候审！"
裴寂正在与差官交涉："此事尚未查实，何来收监一说？"
"裴相恕罪。"差官拱手，"卢大人已掌握新证据，陛下口谕严查。"
柯子明心头一沉——卢承庆动作比他想象的还快！
"什么新证据？"裴语嫣质问。
差官犹豫了一下："有工匠供称，柯大人制作筒车时念过'怪异咒语'。另有太医举报，治皇后的大蒜药水中混有'不明粉末'..."
"胡说八道！"裴语嫣怒道，"那是我亲眼看着制作的！"
差官不为所动："柯大人，请吧。"
柯子明知道反抗只会连累裴家。他转向裴语嫣，低声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记住我们昨晚谈的那些知识，万一我..."
他没说完，但裴语嫣明白了他的意思——万一他回不来，至少那些现代知识还能通过她流传下去。
"我会等你。"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哽咽，"一定要回来。"
差役给柯子明戴上木枷，押出裴府。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有人甚至朝他扔烂菜叶。
"看啊，那就是使妖术的异人！"
"听说他念咒语害死了三个工匠！"
"长得就不像好人..."
柯子明心中苦涩。几天前他还是朝中新贵，转眼就成了阶下囚。这就是没有根基的危险——一旦失势，万劫不复。
大理寺的牢房比上次更加阴冷潮湿。柯子明被推入一间单独的石室，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关闭。黑暗中，他摸索着坐下，开始思考对策。
卢承庆显然是有备而来。那些所谓的"证据"虽然荒谬，但在科学不发达的古代，很容易煽动人们的恐惧。更糟的是，他确实无法解释自己的真实来历...
不知过了多久，铁门突然打开。一个狱卒端着油灯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柯子明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道士打扮的袁天罡。
"柯先生，久仰。"袁天罡声音低沉，"贫道奉陛下之命，来...验明正身。"
柯子明心头一紧。袁天罡，历史上著名的相士，传说能断人生死。如果他认定自己是"妖人"，那就真的完了。
袁天罡示意狱卒退下，然后绕着柯子明缓缓踱步，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
"你不是此世之人。"袁天罡突然道。
柯子明浑身一僵："道长何出此言？"
"你的魂魄与肉身有不谐之处。"袁天罡掐指推算，"来自...很远的地方。"
柯子明决定赌一把："道长慧眼。我确实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我绝非妖人，那些技术只是我家乡的普通学问。"
袁天罡沉默良久，突然问："武周之后，大唐国运如何？"
柯子明心头一震——这是在试探他是否真能预知未来！他谨慎回答："天道无常，未来之事我不敢妄言。但我可以说道长在史书...呃，在后世传说中，是与李淳风齐名的玄学大师。"
袁天罡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有趣。你可知李淳风为何针对你？"
柯子明摇头。
"他观测到天机异变，认为与你这'异数'有关。"袁天罡轻抚长须，"但我看法不同。异变未必是凶兆，也可能是转机。"
"那道长会如何向陛下报告？"
袁天罡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天机不可尽泄。不过..."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此药可助你在狱中保持清醒。三日后朝堂对质，你好自为之。"
柯子明接过药瓶，还想再问，袁天罡已经转身离去。
三日转瞬即逝。当柯子明再次被带上朝堂时，发现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李世民端坐龙椅，面色阴沉。卢承庆和李淳风站在左侧，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表情。右侧的裴寂和几位支持柯子明的大臣则忧心忡忡。
裴语嫣不在场，柯子明既松了口气又感到失落。
"柯子明，"李世民开门见山，"卢卿与李卿联名弹劾你以妖术惑众，害人性命。你可有辩解？"
柯子明深吸一口气："陛下，臣所用皆为实学，绝非妖术。筒车坍塌一事，臣虽未亲见，但推测应是工匠未按图纸施工，或材料强度不足所致。"
"狡辩！"卢承庆厉喝，"已有工匠供认，你在制作时念过怪异咒语！"
"那不过是我的家乡话，鼓励工匠们加油干罢了。"柯子明冷静回应。
李淳风冷笑："陛下，此人来历不明，言行诡秘。臣昨夜再观天象，妖星更盛，必应在此人身上！"
朝堂上一片哗然。柯子明知道形势危急，突然想起袁天罡给的药。他悄悄取出服下，顿时感到神思清明。
"陛下！"他提高声音，"臣愿以实证自证清白。请允许臣演示一项技术，不用任何'妖术'，就能创造奇迹！"
李世民略显好奇："准。"
柯子明要来纸笔，迅速画了一个简单的热气球的示意图："此物名为'飞灯'，利用热空气比冷空气轻的原理，可使纸灯升空。若臣能用普通材料制成此物，是否可证臣所用皆为实学？"
朝臣们议论纷纷。李世民点头："有趣。准你一试。"
在众目睽睽之下，柯子明用薄纸、竹条和蜡烛制作了一个简易热气球。当这个奇怪的装置在大殿中缓缓升起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神迹！"有大臣惊呼。
李淳风脸色难看："这...这不过是些障眼法！"
就在争论再起时，殿外突然传来通报："陛下，裴相之女裴语嫣有紧急奏请！"
李世民皱眉："宣。"
裴语嫣疾步走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盒："陛下，臣女冒死进谏。此乃柯子明所创'神药'，可治伤寒急症。家父前日突发高热，太医束手无策，服此药后立愈。若柯子明真是妖人，又怎会创此救人之物？"
李世民接过玉盒："此药何名？"
"青霉素。"裴语嫣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柯子明教她的名词，"取自普通霉变之物提炼而成，绝非妖术。"
柯子明惊讶地看着她——他确实跟她讲过抗生素的原理，但没想到她竟然私下尝试制作了原始青霉素！风险太大了，万一不纯可能致命...
李世民沉吟良久，突然看向一直沉默的袁天罡："袁卿，你怎么看？"
袁天罡缓步上前："陛下，贫道观柯子明魂魄虽异，却无妖邪之气。所谓'异数'，未必不可是天赐祥瑞。"
这句话让朝堂瞬间安静。李世民若有所思地点头："既如此，柯子明官复原职，但需在袁卿监督下行事。卢卿、李卿，此事就此作罢。"
退朝后，柯子明和裴语嫣并肩走出大殿，阳光洒在两人身上。
"青霉素？"柯子明低声问，"你真的..."
裴语嫣狡黠一笑："只是蜂蜜混了点面粉罢了。赌的是没人敢轻易尝试。"
柯子明瞪大眼睛："你冒了多大的险！"
"值得。"裴语嫣轻声说，手指悄悄勾住他的，"因为我知道你是对的，他们才是错的。"
两人相视一笑，在经历了这场风波后，某种更深的理解和情感在他们之间悄然生长。
第4章 星空誓言
夏雨初歇，裴府后院的青石板还泛着水光。柯子明站在廊下，望着云层间若隐若现的月亮。自从朝堂风波平息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他的心头仍笼罩着一层阴霾。
"在想什么？"
裴语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穿着一袭淡紫色襦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素雅中透着灵动。
"在想卢承庆为什么突然收手了。"柯子明转过身，接过她手中的灯笼，"以他的性格，不该这么轻易放弃。"
裴语嫣轻轻摇头："父亲说，卢承庆是在等待更大的机会。朝中近日有传言，说陛下有意为几位皇子选妃..."
柯子明心头一紧："你是说..."
"我是宰相之女，又在陛下面前露过脸。"裴语嫣苦笑，"自然在候选之列。"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柯子明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早该想到的——在唐朝，像裴语嫣这样的贵女，婚姻从来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你有什么打算？"他声音干涩。
裴语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抬头望向逐渐清晰的星空："你知道吗，自从你告诉我那些星辰的故事后，我每晚都会看星星。牛郎织女、北斗七星...它们在你那个时代，还是同样的模样吗？"
"是的。"柯子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千多年后，它们依然在那里，几乎没什么变化。"
"那我们的烦恼，在星辰眼中不过是一瞬吧。"裴语嫣轻声说，"子明，若这世间真有天长地久，我愿与你共度。"
柯子明浑身一震，转头看她。月光下，裴语嫣的眼中闪烁着比星辰更亮的光芒。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声音发颤，"我是来历不明的'异人'，随时可能再次被指控为妖人。而你..."
"而我即将面临选妃。"裴语嫣平静地接上他的话，"所以，如果要做什么决定，必须趁现在。"
她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柯子明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花香，能看到她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
"语嫣，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小翠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小姐！柯先生！宫里来人了，说陛下急召！"
裴语嫣皱眉："这么晚？"
"来的是陛下贴身太监，说...说陇右出大事了！"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柯子明透过车窗望着漆黑的街道，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裴语嫣低声问。
"不知道。但卢承庆现在负责陇右事务..."柯子明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言下之意。
大明宫灯火通明。他们被直接带到了御书房，里面已经聚集了十几位重臣。李世民面色铁青，面前摊开的奏折上赫然印着血手印！
"柯卿来了。"皇帝抬眼，声音疲惫，"陇右传来急报，你设计的筒车被百姓砸毁了七座，暴民打伤了官府差役。"
柯子明倒吸一口冷气："为什么？"
卢承庆冷笑上前："因为百姓发现这些筒车根本不能用！要么坍塌伤人，要么效率低下。现在陇右大旱，民怨沸腾，皆因你的'奇技淫巧'！"
"不可能！"柯子明脱口而出，"我的设计绝对没问题！"
"那这些是什么？"卢承庆甩出一叠图纸，"工匠们按你所画制作的筒车，十有八九都出了问题！"
柯子明接过图纸一看，顿时怒火中烧——这些根本不是他的原图！关键支撑结构被简化，材料规格也被降低，难怪会出问题。
"陛下，这些图纸被人篡改过！"他举起图纸，"请看这里和这里的承重设计，与臣原本所画完全不同！"
李世民接过对比，眉头紧锁："确有差异。卢卿，这是怎么回事？"
卢承庆面不改色："臣只是命工匠根据当地材料情况适当调整。柯子明原设计多用铁器，陇右铁料稀缺..."
"适当调整？"柯子明怒极反笑，"你把主支撑梁的直径缩小了一半，这等于让一个孩童去扛百斤重担！"
"够了！"李世民拍案，"陇右民变必须立即平息。裴卿，你亲自去一趟，查明真相。柯卿随行，若筒车真有设计之失，就地改进。"
裴寂躬身领旨。卢承庆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没再出声。
退朝时，袁天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柯子明身旁："柯大人，借一步说话。"
他将柯子明引至僻静处，低声道："此去陇右，务必小心。贫道夜观天象，恐有血光之灾。"
柯子明心头一凛："道长何出此言？"
袁天罡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若遇危难，可开此囊。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
柯子明接过锦囊，还想再问，袁天罡已经飘然离去。
回府路上，裴语嫣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进入书房，她才开口："父亲说，我们必须三日内启程。陇右局势恐怕比奏折上说的还要糟糕。"
柯子明点头："我怀疑卢承庆是故意破坏筒车，激起民愤。但为什么？就为了陷害我？"
"不止。"裴语嫣眼中闪着忧虑，"父亲在朝中声望日隆，陛下最近多次私下咨询立储之事。而卢承庆是魏王李泰的人..."
"政治斗争。"柯子明恍然大悟，"我们是棋子。"
裴语嫣轻轻握住他的手："无论如何，此行凶险。我...我想送你一件东西。"
她从颈间取下一块白玉佩，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兰花纹样："这是我及笄时母亲所赠，据说能保平安。"
柯子明心头一热："这太贵重了..."
"所以你必须平安回来还我。"裴语嫣强作笑颜，但眼中已有泪光。
柯子明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发丝间的香气让他眩晕。
"我会回来。"他在她耳边低语，"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选妃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裴语嫣在他怀中轻轻点头。当两人分开时，她突然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如蜻蜓点水，却让柯子明浑身战栗。
"我等你。"她说完，转身离去，留下柯子明一人站在月光下，手指轻抚着唇上残留的温度。
三日后的清晨，一支轻装简从的队伍从长安出发。除了柯子明和裴寂父女，还有二十名精锐护卫。为赶时间，他们选择了最快捷的路线——穿越秦岭的险峻山路。
行至第三日，队伍在一处山谷扎营。夜色如墨，柯子明坐在篝火旁研究地图，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奇怪的鸟叫声——三长两短，不像自然的声音。
"有情况。"护卫首领低声道，"全员戒备！"
话音未落，箭矢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敌袭！"
混乱中，数十名黑衣人从山坡上冲下，刀光在月光下泛着冷芒。护卫们迅速围成一圈，将裴寂父女和柯子明护在中央。
"保护宰相大人！"
厮杀声、惨叫声响彻山谷。柯子明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冷兵器时代的血腥战斗。一支流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道血痕。
"子明！蹲下！"裴语嫣尖叫着扑过来，将他拉倒在地。下一秒，一柄长刀划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
护卫们虽然勇猛，但寡不敌众，很快就有半数倒下。就在危急时刻，裴寂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点燃后抛向空中。刺眼的红光划破夜空。
"再坚持片刻！"裴寂高喊，"附近应有驻军！"
黑衣人见状，攻势更猛。一名蒙面大汉突破护卫圈，直取裴寂！
"父亲！"裴语嫣惊呼。
柯子明不假思索，抄起地上的一根燃烧的木棍朝那人掷去。火棍击中黑衣人后背，他吃痛转身，凶恶的目光锁定柯子明。
"异人受死！"黑衣人举刀劈来。
千钧一发之际，柯子明想起了袁天罡的锦囊。他狼狈地翻滚躲过第一刀，同时从怀中掏出锦囊扯开——里面竟是一把闪着奇异蓝光的粉末！
来不及多想，柯子明将粉末朝黑衣人脸上撒去。粉末接触空气的瞬间，爆发出刺目的蓝光，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
"啊！"黑衣人惨叫倒地，捂着眼睛翻滚。
其他黑衣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法术"震慑，攻势一滞。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和号角声——援军到了！
黑衣人首领吹响撤退的哨声，袭击者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柯子明瘫坐在地，心脏狂跳。裴语嫣冲到他身边，颤抖的手指轻触他脸上的伤口："你受伤了..."
"小伤。"柯子明握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全是冷汗，"你没事吧？裴大人呢？"
"我没事。"裴寂走过来，脸色阴沉，"这不是普通山匪，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援军是附近驻防的一支骑兵小队。带队校尉认出了裴寂，立即下跪行礼："卑职救驾来迟，请宰相大人恕罪！"
裴寂摆手："速速护送我们到下一个驿站。另外，派快马回京禀报陛下，我们遭遇埋伏，恐有内奸泄露行程！"
重新上路后，柯子明和裴语嫣同乘一辆马车。她坚持要为他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那蓝光是什么？"她小声问。
柯子明摇头："袁天罡给的。我也不清楚成分，可能是某种化学混合物..."见她一脸茫然，他改口，"某种方士的法药。"
裴语嫣若有所思："袁天罡似乎知道我们会遇险..."
"我更想知道是谁派来的刺客。"柯子明压低声音，"卢承庆？"
裴语嫣没有回答，但眼中的忧虑说明她也有同样猜测。
接下来的行程在军队护送下平安无事。五日后，他们终于抵达陇右重镇——秦州。
眼前的景象让柯子明震惊。原本应该郁郁葱葱的田野一片枯黄，干裂的土地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河道几近干涸，零星几架筒车孤零零地立在河边，有的已经倒塌。
更触目惊心的是城门口聚集的灾民——面黄肌瘦的农民、抱着枯瘦婴儿的妇女、眼神空洞的老人...他们看到官府的马车，眼中燃起愤怒的火光。
"狗官！"
"还我田地！"
"砸了那些害人的机关！"
护卫们紧张地握紧刀柄。裴寂却下令停车，亲自走下马车。
"各位乡亲，"他高声道，"老夫乃当朝宰相裴寂，奉陛下之命特来查明筒车之事。若有冤屈，尽可道来！"
灾民们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一名白发老者被推到前面："大人！我们按官府吩咐建了那些筒车，可要么塌了，要么根本抽不上水！现在天不下雨，河道干涸，庄稼全完了！"
"老丈莫急。"裴寂安抚道，"这位是筒车的设计者柯大人，他会亲自查看问题所在。"
柯子明上前，灾民们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他直接走向最近的一座尚算完好的筒车，仔细检查起来。
很快，他发现了问题——不仅如他所料的关键结构被削弱，连水车的叶片角度都被改错了，严重影响效率。更糟的是，河道疏浚明显不足，水位下降后筒车根本够不到水！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柯子明沉声道，"筒车被人故意改坏了，河道也没按计划疏浚。"
裴寂面色凝重："能修复吗？"
"能，但需要时间和人力。"柯子明环视四周绝望的灾民，突然提高声音，"乡亲们！给我十天时间，我保证让筒车正常运转！同时，我会教你们一种新的灌溉方法，不需要筒车也能救活部分庄稼！"
灾民们将信将疑。裴寂适时宣布开仓放粮，暂时稳住了局面。
当天晚上，在州府安排的住处，柯子明伏案绘制新的图纸。裴语嫣端来热茶，站在他身后轻轻揉捏他紧绷的肩膀。
"你真的有办法不用筒车灌溉？"她小声问。
"嗯，叫'滴灌'。"柯子明享受着她的按摩，"用竹管打孔，直接把少量水引到作物根部，节水又高效。虽然比不上现代...呃，比不上我家乡的先进，但比现在这样强。"
裴语嫣俯身看他画的图，发丝垂落在他颈间，痒痒的。"你总是有办法..."她的声音里满是钦佩。
柯子明转头，正好对上她近在咫尺的脸庞。两人的呼吸交融，谁都没有后退。
"小姐！"小翠突然推门而入，两人急忙分开，"老爷请柯先生立刻去前厅，京城来密旨了！"
裴寂面色凝重地站在烛光下，手中捧着刚收到的密信。
"出什么事了？"柯子明问。
"卢承庆上奏，说发现我们裴府藏有'巫蛊之物'。"裴寂声音沙哑，"陛下命我们即刻返京解释。更糟的是..."他看向女儿，"语嫣也被卷入此事，说她在闺阁私藏'妖器'。"
裴语嫣脸色煞白："什么妖器？"
"就是你那些天文仪器。"裴寂叹息，"李淳风指认它们是'窥测天机，图谋不轨'的工具。"
柯子明拳头握得咯咯响："这分明是栽赃！我们必须立刻..."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州府侍卫慌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灾民暴动，已经冲破了府衙大门！"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一个浑身是血的护卫跌跌撞撞冲进来："刺客混在灾民中！他们见人就杀！"
"从后门走！"裴寂当机立断，"去军营！"
他们刚冲出后门，就被一群手持火把的暴民堵住了。火光中，柯子明看清了领头的人——正是那晚袭击他们的蒙面大汉，只是这次他没戴面巾，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新伤，显然是蓝光粉末造成的。
"异人！"大汉狞笑，"这次看你往哪逃！"
护卫们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柯子明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块白玉佩——裴语嫣给他的护身符。
"拿着这个！"他将玉佩塞给裴语嫣，"带裴大人先走！我来引开他们！"
"不！"裴语嫣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一起走！"
"没时间了！"柯子明猛地推开她，"记住我教你的那些知识！如果我回不来..."
他没有说完，抄起一根木棍冲向敌群，故意大喊："来啊！你们不是要抓异人吗？"
这一招果然奏效，大部分刺客都朝他追去。裴语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渐渐远去，柯子明心中竟有一丝释然——至少她安全了。
他在狭窄的巷道中狂奔，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拐过一个弯，前方突然出现一堵高墙——死胡同！
"抓住他！"独眼大汉狞笑，"要活的！"
柯子明背靠墙壁，绝望地环顾四周。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墙角有一个不起眼的狗洞。顾不上许多，他迅速钻了进去。
洞外传来愤怒的咒骂声："把这里围起来！他跑不远！"
柯子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荒废的小院。月光下，院中央有一口古井。他蹑手蹑脚地靠近，想看看井里是否有水可以藏身。
就在他探头望向井口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从井中传来！柯子明感到天旋地转，仿佛整个时空都在扭曲。最后看到的，是井水中倒映出的诡异蓝光——与袁天罡粉末一模一样的光芒！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