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的手指刚碰到青铜铃铛的瞬间,罗盘的指针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在紫檀木博古架上,檐角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叮——"
铜铃内部传来类似编钟的嗡鸣,沈青梧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黄铜镜面上扭曲变形。镜面右下角逐渐渗出血色的数字:03:00:00,这个倒计时每跳动一次,镜面边缘就会多出几道细密的裂纹。
"老板!"程野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西装革履的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格外单薄,"你说过能用这个铃铛找到..."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炸开蛛网般的裂痕。沈青梧感觉有冰凉的气流从镜中涌出,缠绕住她的手腕。那些血色数字化作红雾,在空中凝成三个歪扭的汉字:三载。
铜铃自动悬浮在半空,铃舌无风自动,发出空灵的梵唱。沈青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看见镜中浮现出三年前的车祸现场——湿漉漉的沥青路上散落着破碎的手机壳,穿白裙的女孩躺在积水里,左手指尖还缠着半截红绳。
"小满!"程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实木地板上,"你明明答应过我等到结婚纪念日才..."
镜中的画面突然切换,沈青梧看到自己正在擦拭铜铃上的铜绿。那是去年深秋的傍晚,穿堂风卷起案头的黄历本,她下意识伸手去接,却摸到了黏在纸页间的半片指甲盖。
阁楼的木地板发出吱呀声响,沈青梧转头望去,穿着月白旗袍的少女正站在楼梯转角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青砖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姐姐又在看我的日记?"少女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枇杷,"其实那天..."
铜铃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镜中的倒计时归零。沈青梧感觉心脏被什么攥住了,她认得出那个声音——每当她在店里看到陌生客人手中有相似纹路时,铜铃就会用这种方式提醒她。
"程先生,"她按住狂跳不止的太阳穴,"您女朋友的手机号码尾数是不是带7?"
男人浑身剧烈颤抖,手机从裤兜滑落在地。沈青梧弯腰捡起时,屏幕显示的通话记录停留在凌晨两点十七分——正是三年前那场暴雨最凶猛的时刻。
阁楼的门砰地关上了。
沈青梧推开雕花木窗时,整条南京西路的霓虹灯都在水中扭曲成诡异的符号。她看着新闻推送里不断刷新的伤亡数字,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些死者太阳穴的位置,都浮现着与林小满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老板!殡仪馆那边..."学徒小周的声音带着哭腔,"法医说死者体内检测到青铜粉末,和您店里的法器同位素一致!"
沈青梧转身时打翻了琉璃盏,血珀色的药汁泼在黄历本上。她忽然注意到日历标注着"甲辰年丁卯月庚寅日",这是她祖父临终前反复念叨的忌日。铜镜突然自行升起,镜面波纹荡漾间映出二十年前老宅失火的场景。
火光中穿红旗袍的女人将青铜鼎推向台阶下,少女的哭喊声刺破浓烟:"姐!不是你推我下去的!观星者的人在屋顶架着狙击枪..."
"闭嘴!"女人扯断少女的珍珠项链,"从你出生起就该死的是我!"沈青梧捂住嘴巴后退,镜中女人的脸与她自己的面容渐渐重叠。
手机在檀木桌上疯狂震动,程野发来的视频邀请在屏幕上固执闪烁。接通的瞬间,她看到男人身后站着穿白大褂的研究员,墙上贴满了她和妹妹在不同年龄段的对比照。
"令妹沈青璃女士于1997年8月15日出生,"研究员举起试管中漂浮的胎儿标本,"我们发现她才是真正的观星者圣女,而您只是个意外诞生的容器。"
铜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沈青梧冲向保险柜取出青铜鼎。鼎身饕餮纹在月光下流转青光,她想起祖父临终前塞给她的玉蝉——那枚本该戴在妹妹颈间的信物。
外滩隧道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程野举着冒火的铜铃从黑暗中走来。他的西装前襟沾满汽油,脸上却带着诡异的解脱笑容:"当年车祸时你替她挡下致命伤,现在该轮到..."
话音戛然而止。沈青梧捏碎玉蝉的瞬间,鼎中飞出万千金线缠住男人四肢。铜镜轰然炸裂,她看见无数时空碎片在虚空重组:火灾中救人的其实是妹妹,替妹妹挡枪的是自己;观星者真正要夺取的是能改写因果的...
"姐姐终于想起来了?"程野嘶吼着融化,他的躯体逐渐透明,露出妹妹藏在机械外壳下的脸庞,"那年我在孤儿院门口捡到你时,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
沈青梧突然笑了。她将青铜鼎按在胸口,感受着血脉中沉寂多年的力量苏醒。黄历本自动翻开到第十八页,那里用血写着她从未知晓的生辰八字——正是观星者圣女觉醒的吉日。
东方既白时分,外滩所有电子屏同时亮起。无数行人看着天空浮现的巨大星轨,他们手中不知何时都握着一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青铜铃。而在城郊某座无名冢前,穿着嫁衣的新娘正在烧毁泛黄的日记本,最后一页潦草写着:"这次换我来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