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灵隐寺
【宋・潘阆(láng)】
绕寺千千万万峰,
满天风雪打杉松。
地炉火暖黄昏睡,
更有何人似我慵。
灵隐寺的周遭,簇拥着千千万万座青苍的山峰;漫天风雪呼啸而至,拍打着寺外的杉松,簌簌作响。
寺内地炉的火焰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催人在这黄昏时分沉沉睡去;这世间,还有谁能像我这般,这般慵懒闲适,了无牵挂。
北宋初年,杭州灵隐寺的某个冬日黄昏,诗人潘阆推开寺门,见千峰如戟,风雪漫天。这位以“逍遥”自号的诗人,并未如常人般感怀羁旅之苦,反而在《宿灵隐寺》中,勾勒出一幅超越尘嚣的精神自画像。短短四句,却如一幅南宋小品画,在疏淡笔墨间,蕴含着宋人独特的宇宙意识与生命态度。
潘阆生活于北宋初年,彼时禅宗已深入文人精神世界。《宿灵隐寺》可视为早期宋诗“以禅入诗”的优雅范本。全诗没有直接说理谈禅,却通过“千峰—风雪—炉火—慵睡”的意象链条,勾勒出完整的禅悟体验:在浩瀚宇宙中认知自我之微小,在动荡世间保持内心之安宁,在物质局限中创造精神之自由。
这种“小大相融、动静相即”的审美表达,预示了后来苏轼“庐山烟雨浙江潮”的禅思,也为宋诗“平淡中见深远”的美学风格奠定了基础。当我们在千年后的都市喧嚣中重读此诗,或许能从中获得某种启示:真正的安宁,不是逃避风雪,而是在风雪声中,依然听得到自己内心的炉火,噼啪作响,温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