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是发薪日。
连玉静依旧将钱分作三份,一份还旧账,一份给宇期存着,一份家用。想了想,三份又分成了四份——毕竟汤子继还在医院住着。
下班时候,她找到应匡明,把钱塞给他。
“我暂时不等钱用,你留着吧。”应匡明推回她的手。
她咬咬下唇,“你要不收,以后我就不借了。”将钱拍在他桌上,转身要走。
“阿静。”他拉住她胳膊。
“快松开,被人看见了。”她甚是羞臊,挣了出去。
晚上应匡明来吃饭,宇期带回好消息,她考上了预科。连玉静心下安慰,应匡明倒是更高兴些,叫宇期下楼买了酒,就着点小菜喝得颇畅快。
饭后,连玉静送他下楼,今日天色好,月亮半挂在天边,洒下一层柔和的白。他们沿着街巷一路走着。应匡明难得饮这杯中物,话就格外多些,一则夸赞宇期懂事,二来感叹玉静终有了个盼头,三来便絮叨着要攒钱送宇期去美国念书。
“宇期要去了美国啊,可就只剩我们俩作伴了。”他嘴里嘟囔着,胳膊已搭上她肩头。她往外挪了挪,他又往她身上靠了靠。
“宇期是很感激你的。”
“那你呢?”
“我自然也是感激的。”自他将她从愤怒的罢工工人中拉出来,给她一份工作开始,她都是感激他的。
“阿静,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匡明,你喝多了。”没来由的惶恐,伴随着狂跳的心脏,“快到电车站了,我送你上车就回去。”
偏僻的街巷原没有路灯,除了天上残月,路上只零星几个人。她终是没有挣脱他的怀抱,被揽入巷角的一团黑暗中,久未亲近过异性的他,低头印下一串笨拙而炽烈的吻。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只是单纯地想把自己烙在她唇上,她便从唇上疼到了心里,人在微微颤抖,双手抓住他胸前衣衫,似是在推开,又似是在攥紧。
电车叮叮叮地从远处开来,她猛地惊醒,用力推出他,“车来了,你该回去了。”
第二日,应匡明怕她害羞,见面时不大敢提昨晚的事。连玉静见他不提,只当真是酒后乱性,也就装作无事。下午医院打电话来,说汤子继最近情绪不太好,她只得下了班赶去。
到了病房外,还未进门就听见燕玲的声音:“汤子继,你的钱呢?是不是留给你那个不要脸的大老婆和你那个不孝的死丫头了?好!小宝出国你就没钱!哼,你给我听着,你再拿不出钱来,我就去找美国佬,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怕谁啊!”她恶狠狠摔门出去,经过玉静身边,还不忘吐了口唾沫。
连玉静走到汤子继床边,小宝正在给他捶背,见了她来,拉了张凳子让她坐下,“阿姨,我妈就是那个脾气,不要见怪。”
她点点头,问了两句汤子继病情,见他一脸颓唐,也就不便多说,他倒是不住地叹着“小宝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