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旧事
少时曾隔墙折下那一支白梅,那时院子里的一捧月色清淡如水,手中的梅蕊随风悄然飘落在衣袂。回过神来如今身旁已无人为傍,无人与我花前月下共饮几杯,只好与那稀淡的薄影相依偎。于院中温酒二三杯,细细品味此间风味,却怎也品不出当年的余味,那一支梅花一捧月色。多少次梦里百转千回,都是那时在你的袖旁与你同醉的那几杯,终是再难归。
隔日细雪簌簌飘落,趁着天色还未晚,信步独上那座小孤山,回首看远处的苍烟时浓时淡,是笼了梦中的那片故里山川,只是中间隔了路途山高水远,此生怕是再难得相见。
若再待一年江月满,彼时击萧鼓坐楼船,峨冠盛筵,灯火优傒,声光一片相乱,不知是否能在人潮中再与你携手共看这灯火璀然风光流转。
这大半生在此地的消磨,静看着屋檐的瓦片被风吹得残缺,墙边的角落里慢慢爬出青苔,多少人打马从此间匆匆走过,皆为倦客。长亭路,寻常不过的巷陌里也埋着多少尘埃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细细想来,也着实惊心动魄,不知属于我的那一篇,是否已悄然落墨。多少人的长谈,多少人的故事与记忆,都在这风中打转,转成几缕薄沙,最后,风吹散。
三更十分,也曾在座上空对着那一方暗窗里的红火轻轻唱和着渔人的歌,仿佛唱着当年家乡的歌,孤独而零落。而吾乡却远在他方,在远处的风雨中流落。奈何这十年间情义甚多,却还依稀记得,当年故里的晨橹轻拨开第一丝晨雾,阳光温婉,恰似少年最好的年华。雪地里的一树胭脂映着梅边温黄的月色,是谁轻扣着你的门扉,邀你在月下把酒言欢畅谈人间烟火。纵使想要将这记忆剥落,却又如何舍得,旧事再难重,故人再难见。
当年的知交想必都已渐老,梦中来转彼此仍是少年时,我扣门相邀,月下繁华,与你共赏一树银花。如今我终得以归故里,期间山高水远,我行了一夜又一夜,身着旧袍马已倦,归途仍旧是杳杳远。梦里都还记得那年我曾隔墙折下一支白梅,墙下月色一片如水,旧时手中的繁花斜斜坠下,替我轻说着:“曰归,曰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