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
小时候的事情,大多数由大人来告知我们,大门用他们自己的思维和语言,为我们建构出一个他们希望看到的世界。现在,我们只是把它尽量全部回忆出来,发现其中的自己。丰满当时的情境。
小时候,对《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印象非常深刻,尤其是其中一句“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差点就成了一棵没了依靠的小草。
那是90年代初,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只能搭乘公共汽车,公共汽车当年总是超载,人挤人,呼吸难耐,路也不是那么平坦,就摇摇晃晃,让人晕眩欲吐。
那是一个秋天,日子看来也不是那么炎热了,但是却仍旧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和母亲被夹在人群中,我们随着人群、随着汽车起起伏伏,如同随海浪漂泊的航船,不知道何时才是可以依靠的港湾。没有办法,船舵不在我们手里,只能听天由命,在命运的浪潮里起起伏伏。
母亲怀里抱着我,带着我准备去医院看病。看病的不是我,是我的母亲。她在我刚出生后没多久,便病了。一直在医院里治疗,惨白黯淡的病房,滴滴答答的输液器,静如死寂的氛围,人人都以为我母亲就要离我们而去。却不知在黑夜里突然射入一道阳光,母亲的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她带着我去复查,盼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切如常。
那天阳光正好,本来应该秋高气爽的天气,却无端地变得暴躁起来。母亲紧紧地抱着我,努力让我再往上往上,这样我才能呼吸到更新鲜的空气。我一抬头,母亲那双温柔的眼睛便会深情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不着急很快就会到达目的地。
母亲,因为生病剪着短短的头发,阳光擦过发尖在闪闪发光。穿着一身朴素的花布衣裳,本来应该圆润的脸蛋因长久的病痛变得干瘪。她眉头不被察觉地皱了又皱,不时地吞咽着口水。
汽车不时地停车上下乘客,在不平坦的路上颠簸着,动作好似越来越大。母亲实在没有忍住,哇啦一声,晕车吐了出来。看到母亲还残留呕吐物的嘴,我一把扯下戴在头上的圆帽,直接往母亲嘴上一擦,还不断拍打着母亲的脸,好似在安慰着她、鼓励着她。
母亲的头轻轻地碰了碰我的,脸贴了贴我的脸蛋,摩擦了几下。是了,她是大人,我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我只是知道,在我生命里,一直有那么一个人让我放心不下,让我牵挂不已。她在用她全部的生命来成全我。
我也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