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试炼>
“师傅,你要是打不过徒儿我,会不会很丢脸呢?”
鞭梢抽起尘土,沈澈只觉脚踝处扫过一阵劲风,险些站立不稳。
还是师傅厉害……沈澈默默叹服长老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么大的心结居然都能给檀儿说开了。
然而沈澈不知道的是,清漪长老并未劝解温檀,只是将莫疯子一事悉数告知,这才让温檀决意压制心性,乖乖当起沈澈的陪练。
当然,清漪长老对自家弟子的抗击打能力显然是很有信心的,临走时还嘱咐温檀,尽管敞开了打,留下口气就行。
在长老的推波助澜下,释髓鞭和潋赤剑顺利地纠缠到了一起。
“沈澈,你打人就专挑肉厚的地儿吗?”
“我……”
一场下来,温檀就把沈澈的不足看了个清清楚楚:剑术虽厉害,对对手却总是手下留情,不碰要害,连点到为止都显得十分勉强。
“莫仲可是疯子,亲爹都砍的人,你这么打可不行。”
见沈澈渐渐难以招架,温檀勉强收住鞭风,明白了长老要他们切磋的原因:沈澈为人温和,自幼鲜少与人缠斗,总因不忍伤及对手而错过战胜的良机,而他自己则是从生死战中打出来的经验,招招皆为取人性命,下手狠辣,说不定比起那莫疯子都算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来。”
“你,你哪来的这些力气?”
“来不来,不行本大爷可不跟你玩儿了。”
两个时辰过去,沈澈叫苦不迭,已经没了半点欣喜——尽管温檀有意收敛,但一打起来,他的脖颈还是岌岌可危,仅是提防着不要被释髓鞭抽断脖子就已经花掉了沈澈大半精力,哪里还有一点点主动攻击的机会……
——亏得我还一直为他身上的毒担心的不得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现实狠狠地教育了一顿:你以为你以为的,并不是你以为的。
“喂,起来接着打啊。”
温檀伸出手,抓着沈澈的衣袖往上提。
而此时的沈澈第一次真切地领悟到闲云派为何如此忌惮温檀——这货打起架来简直六亲不认,要不是温檀刻意收着灵力,恐怕他这个做师傅的已经在筹备下一次投胎了……
关键是,打了两个半时辰了,他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嘲笑自己?!
“明天再来明天再来……檀儿,饶了我吧……”
“您老就不能再坚持坚持?”
“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沈澈喘着粗气,想起了什么,故意恶心恶心温檀。
果然,温檀唰得红了脸,别过脸不再理他。
“生气了?”
见温檀周身的气场不再凌厉,沈澈厚着脸皮凑了上去,一把环过那纤细的腰身。
“我累了,吃晚饭去好不好?”
“要吃就去吃,少来膈应你温大爷。”
“敢对为师不敬,嗯?”
沈澈顺手挠起温檀的胳肢窝,直到温檀笑得丢了鞭子才肯罢休。
“师傅师傅,徒儿错了,您且饶徒儿这一次……”
夕阳西下。
内舍渐渐安静下来。
大概是出于财物保护的良好意识,温檀执意要睡在自己的房间,并严厉警告沈澈:在他清醒之前,不准踏进他的房门半步。
于是沈师傅只好目送叛逆的徒弟晃晃悠悠地迈过门槛,又仔仔细细地关好了门……
百无聊赖,沈澈溜达着到了药观,偷偷看看温檀的药煎得如何了,结果被师傅给抓了个现行。四顾无人,长老问道:“和那小子交手,感觉怎么样?”
“……”
“打不过吧?为师就知道你打不过他。”
——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子不敌,清漪长老居然透露出得意的神色,看得沈澈心里别扭得很。
“师傅……那鞭子灵力极强,吟空只有潋赤剑,这样打未免有些不公平……”
“潋赤剑和释髓鞭可是同等品级的灵器,你这孩子学艺不精,反倒怪灵器不趁手了?
“也别说是我泠水阁的剑术不及闲云派,你打不过那小子,不是因为功法不行,而是套路太过明显,温檀平日看你习练,略一交手就摸清了你的底细。
“但是,温檀的招式不同。景熠师尊教他习剑,他却凭一己之力将剑术合入鞭法,自成一派,奇诡难料,就算是为师,想要赢他恐怕也不容易。
“唉,可惜那孩子天资不凡,竟被景洪那厮害到这个地步……”
“师傅,扯远了。”
沈澈心里一痛。
“扯远了扯远了……为师要你与温檀切磋,不是想你赢他,而是让他启发你,与你同习新技,以防莫仲摸清你原来的招式,专挑你的弱点下手。”
“嗯,吟空明白了。”
看着徒弟满脸写着归心似箭,清漪长老摆摆手,暗笑着放过了他。
另一边,温檀抓住昏死前有限的时间,翻弄起《针法》。本以为就是一本讲针灸医术的典籍,没想到,竟也有以针和穴位为主的术法。
只是相关的内容写得格外晦涩难懂,大约是温家秘术,所以不肯轻易教人学了去,因此当年离奇失踪的罗医师也只是略知皮毛,勉强可用于防身而已。
温檀苦撑了一会儿,也不过只看懂执针的手法:无名指叠压食指,其中夹长针针尾,针尖过处如剑伤,且针细形隐,不易激起他人的戒备心。中指蜷于大拇指指腹,其间藏短针,结合人体穴位,可作暗器……
自此,温檀用心琢磨起《针法》:既然释髓鞭不能用在明面上了,他总要有个防身的技能。
一月有余,泠水阁打更的小师兄发现一道挑战书刺在了映柯亭亭柱上。
清漪长老忧心忡忡地打量着淬了剧毒的匕首:这莫仲连战书都下得饱含威胁意味,又特意请景洪掌门观战,还不知有什么阴招在等着吟空。
“吟空,你想好了?”
“师傅放心。”
“好。明日一早,为师与你一同去溪山。”
溪山……躲在门后的温檀脸色一沉:看来这比武场,自己是不能跟着去了。不过,偷偷跟去探望一下故人,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景洪掌门,还记得我这个孽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