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回到若干年前的傍晚,“叮零零~”28拐自行车正穿过楼道门洞,正方顺着一排平房有条排水沟,这个狭小的沟渠,老妈拐弯时候把后座上的我甩进去过几次,导致每次到那个地方我都特别警惕,脚尖都在使劲。沿着平房的路能到单元楼下,我们要去四楼,绿色的铁拦杆顺着楼梯回字型朝上,布满了年代的锈迹,还没到二楼我就要喊“姥姥姥姥我回来了”。这个老房子构造很特别,进绿色木头的大门后,右手门里是两个前后连在一起的房间,对于小小的我来说更像一个悠长的长长的通道,通道上摆满了各式家具物品,大门进来便是餐厅,因为没有窗户,光线都是大门敞开时照进来。矮矮的木头圆桌上,一个大竹编的防蚊盖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有姥姥泡的灯笼椒、酸姜,南瓜花里包着肉馅,炒的烂烂绒绒的豆角,还有一个黄色的器皿盖子连有根红绳,里面呈着白白的盐,姥姥喜欢拌盐喝粥。餐厅右侧有个年画娃娃写真照,一直以为上面的男孩是我的表哥。餐厅旁边还有一个房间,姥姥正坐在她的单人大木头沙发上,手指灵活地在木头模具️上编织,妈妈又开始在我身后喂我吃鸡腿,涂满了白盐,撕下来一口口追在身后喂,我最喜欢嘬妈妈的手指,咸咸的,从此我在这个老小区有了外号“妈妈喂(慧,广西人发Wei)”街坊邻里喜欢络绎不绝串门,县城里谁家新嫁娘、谁家龙眼树上的果子结得多,村里的谁家扛锄头打群架……姥姥的客厅,更像是三姑六婆信息交流中心、家长里短的文化驿站,总而言之,姥姥只要坐那里,总会有人来,村里的进城赶集落脚,市里来的亲戚、小区里的退休老人端新菜谱来分享………印象里的姥姥客厅,人气总很旺。
随着表弟的出生,姥姥的住处发生了几次变化。其中,她有在南宁和我住了七年,我们一个房间。县城旧房改造,姥姥后来也住进新楼。她也不再用木头模具编篮子了,因为大人们说不环保,都是用的塑料材质。擅长手工活儿的姥姥也没闲着,每年钩织各种袋子送给孩孙们,酷爱名牌包包的我每年也获得好几个姥姥变换各种时髦款的包包,很遗憾从没有认真背过,上个月在南昌断舍离,有两只包包肩带断拉链生锈,我也还是没舍得扔。现在看来,这些花了不少时间的纯手工艺品已经变成绝版孤品。
有回看学生发文离家读书想念独自在家的爷爷,我还开心和他展示了一下给姥姥买的监控,实时对话,老人不用学用手机视频通话,几百元,保证网络,就可以和老人说上话。建议学生他假期可以安排起来!这几个月因为换手机,妈妈的App用不了,我还寻思着春节回到姥姥家给重新调试。
大年三十,肚痛几日难耐,说来奇怪,还是非想回到县城和姥姥吃年夜饭。姥姥因摔伤已卧床不起多日,第一眼看到她消瘦得我吓了一大跳,能妹还和太姥姥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太太,你三个月就会好”。姥姥的年夜饭我喂了好几口,有骨头汤饭,有扣肉酸菜,有青菜碎沫,她看起来胃口不错。我从口袋掏出山姆买的黑巧克力,姥姥像小孩一样开心笑了一下叫我给她一颗,我招呼能妹用手表搜一下老人能否吃巧克力。留了一颗在枕头旁到餐厅吃饭,等我回来,看姥姥嘴角还粘着巧克力,好开心她喜欢吃,给她擦擦嘴。年夜饭后,我又多次腹泻,必须折返南宁的家,姥姥颤巍巍的给能妹包了个大红包。我大声告诉姥姥我们初二或初三再回来看她,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轻轻点头。
初二早晨6:24,躺在床上身体好多了的我忽然惊醒,莫名其妙拿起手机,不到几秒手机开始响,是我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这个时间,身处老家的妈妈给我打电话,我已知晓这意味着什么了……
念了祈愿,望姥姥离苦得乐,回向时发现自己竟忘记她的名字,只记得是大山村的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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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真正的送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在一个和平时一样的清晨,有的人留在了昨天。
—《克斯维尔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