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厦门一家酒吧里。
两年前,我在厦门从事调酒,结识了当时教我调酒的吧台师傅。师傅是上海人,魅力十足,调酒一级棒,却喜欢独来独往。
半年前,师傅的挚友去世,他郁结成疾,辞了工作单车旅行,来到厦门。这是一场歪打正着的邂逅,一个心怀症结、漂泊无依的浪子,路过一家酒吧,想挣点旅费再上路,结果一不留神玩出了花,就此发掘出自己“招蜂引蝶”的天赋——bar因为他的到来,一度人满为患。
“bar”一词,源自暴乱时期的避难所。纯的鸡尾酒bar,大门会造得厚重,具有相当的重量,用以将暴徒隔离在门外。时光荏苒之后,演变到现在,bar已经失去了战争时期的作用,那厚厚的大门依然在,遗留下来的仅仅是一份警示,提醒调酒师注意区分客人,醉酒滋事者不予进门。
雨季的某个雨天,师傅带着一个女人进了酒吧,两人互相搀扶着,勾起一阵水花。我偷偷打量那女人,真是好看。师傅身边围绕着许多美女,这个最好看,柳叶眉殷红唇,头发挂着雨滴,楚楚惹人怜,神似关晓彤。
我送上热水,瞥见女人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也闻到了一股酒味。
师傅泡妞有三“不”:不泡处女,不泡人妻,不酒后乱性。作为吧台主管,师傅严令禁止醉酒客人进酒吧,他从来没有带喝醉的女人进过门,这是破例的头一次。
女人要点一杯“苦一点的酒”,苦酒都烈,我调了一杯old-fashioned端上去。师傅话匣子打开了,滔滔不绝。女人不言不语,专注看着师傅的鞋底,时而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师傅,甜甜一笑,万种风情化作背景花在她身后绽开。
我不时的抬头偷看他们,两个人相谈甚欢。这很正常,师傅一向知道聊什么会让女人开心。但令我诧异的是,师傅这次竟然不是装开心,而是真开心。
我从玻璃杯中看过去,两个人靠在一起的画面挺美。
那一晚,女人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客人,师傅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一样,巴巴的陪着女人聊到很晚。自那天之后,女人几乎每天都来,有时候来的时候就已经喝多了,师傅也不赶她走,端上一杯热水,陪她坐一会儿。
师傅说:“女人是酒吧老板的朋友,她要是喝多了,你们就装作没看见。”
可是师傅,你注视女人时眼里的粉红色小星星,我可不能装作没看见。
女人平时不言不语,喝多了就会变成话唠,抱着师傅又哭又笑。而师傅这个一个一米九的壮汉,经常把自己塞进一个小小的吧台角落里,就为了帮旁边醉酒的女人挡住空调过凉的冷风。
这是什么情怀,旁观者看得清明,当事人却似乎都没有察觉。虽然我连女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却挺希望师傅能和她在一起。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知道师傅其实是个好人。
一个月之后,老板当着众人的面打趣师傅:“泡了这么久还没泡到,你好意思说你混酒吧?”
师傅闷闷的说:“我压根儿就没想泡她。”
我以为师傅是说假话骗人,他不想和她发生一夜情,只想简简单单和她说说话,这分明是爱的雏形。
喜欢就去追,被拒绝了就放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不后悔就好。对我来说,谈恋爱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可是师傅总说我是小屁孩。
一个月后,女人挽着一个男人笑盈盈的进了酒吧,我抬头一看,那男人是老板。
师傅站在我身旁,手里擦拭着酒杯,像往常一样优雅一笑说:“欢迎光临。”他和老板打了个招呼,然后低头继续擦拭酒杯。
他擦了挺久的酒杯,然后让我把所有的杯子再洗一遍。我嘟囔着说:“又不是我失恋……”师傅拍拍我的肩,告诉我不想洗就不洗了。
我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还是把杯子都洗了。
女人挽着老板,依然不言不语,面对师傅的问好,她只是甜甜一笑,万种风情就化作背景花在她身后绽开。
老板和女人在酒吧里呆了半小时,我从玻璃杯里看过去,他们两人靠在一起的画面,充满了欲望的味道。
自那一天过后,我好长时间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一个月后,师傅离开了bar。他说他要回老家,但看他微信动态,似乎还在到处旅行。
走之前,师傅告诉我关于那个女人的故事。
女人是个寡妇,她原本有一个相恋五年、结婚三年的丈夫,两人感情一直不好,经常吵架,她来酒吧的第一晚,正在和丈夫闹离婚,正是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的丈夫出车祸死了,弥留之际,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把大半的财产都留给了妻子。
真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她果然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我问师傅:“你喜欢她吗?”
师傅说:“说不喜欢,那是假话。”
我问:“那你怎么不追她呢?还让她被老板祸祸。”
师傅说:“小孩子懂个屁,这种女人能追吗?追到了也不过是一夜情而已。”
师傅说:“老板给她买了一部二十万的车。”
我说:“买车了不起啊,有钱了不起啊,老板没你帅!”
师傅笑了:“所以我才说你是小屁孩啊。”
男人们都说,女人的心很难猜。其实猜女人的心思,本身就是笨办法,真正的泡妞高手都懒得去猜。
高手把注意力放在晚上,把握好了,一夜之间,女人就能脱胎换骨。高手需要做的仅仅是保持耐心,等待这一夜的到来。错过这一夜,你就很难再动摇她,抓住这一夜,她就很难再被别人动摇。
女人记下一个人,只需要一夜。忘记一个人,也只需要一夜。而男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一道痕,嘴上一笔带过,心里记一生。
女人才是这世上最善变的生物。
老板是远近闻名的花花公子,可不到三个月,女人就做了酒吧老板娘,天天来酒吧盯梢。她问我是否是职业调酒师,我说,我师傅是调酒师,但他已经回了老家。
她问:“你的师傅是那个喜欢跟我聊天的酒保吗?“
我说:“他不喜欢跟你聊天,他只是喜欢你。”
老板娘甜甜一笑,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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