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水北调工程,把留连市一分为二,河道上雄伟壮观的大桥,又把城市缝合在一起。
政府鼓励创新,留连市卫生局黔驴技穷,把河东医院和河西医院合并为跨河医院。在动员大会上,卫生局长发表了《整合资源,为全市人民的健康保驾护航》的主题演讲。在大家的掌声中,具有某名校管理专业在职研究生学历的吴之,出任了第一任院长。
上任伊始,吴之踌躇满志。他思路清晰,要把河东院区打造成以开药为主的“文医院”,河西院区建成以开刀为主的“武医院”。于是开始了漫长地合并与搬迁,搬走一个科室,腾出来的病房先装修,再搬来一个新的科室……历时一年零两个月,搬迁工作才尘埃落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老百姓看病,谁也不会奔着开刀去,比如肚子疼,谁都愿意让内科医生开点儿药一吃就好,可要是阑尾炎,就得转到“武医院”做手术,两个院区来回折腾,患者及家属苦不堪言。
吴之的叔叔吴能高血压脑出血,由于出血量不大,住的是“文医院”的神经内科,可就在准备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吴老爷子背着医生和护士,看了中国队和朝鲜队足球比赛的实况转播,临终场30秒,朝鲜队2号球员临门一脚,朝鲜队1:0战胜中国队。老头子勃然大怒:“废物!废物!真他妈废物!”他急火攻心,本来血压就高,这下血压赶上了电压,导致再次出血,由于这次出血量大,血肿把脑组织挤到脊髓里去了,医学上叫脑疝,需要紧急手术把血肿清除,手术做得越早,预后越好。可惜,吴之的叔叔术后成了植物人。
产科离不开儿科。万一孩子生下来有情况,就得赶紧请儿科会诊,可产科在“武医院”,儿科在“文医院”,出租车司机乐此不疲,患儿家长怨声载道。
科室内部也不消停,“土著”的科室叫一科,搬来的叫二科,大家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生存,难免争水份和阳光。科主任经常告状,主管副院长焦头烂额。
吴之的管理,可谓空前绝后。有一次,他前呼后拥地到科里行政查房,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像缉毒犬一样挨个把职工的抽屉和柜子“嗅”了一遍。更奇葩的是,吴之发现有的值班室有两张甚至三张床铺时,强调值班室只能留一张床铺,其余的统统收走。一些老专家,中午只能爬着桌子打个盹儿。
医院已经物是人非,科室更是残缺不全,医院的经营每况愈下。科主任、业务骨干纷纷跳槽,市里其他医院迎来了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但想调走也没那么容易,都得给医院交钱。麻醉科项南调走时给医院交了三万,一同事调侃:“项大夫,按理说你不该交这笔钱,可你要是不交我们就发不了工资,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医院合并,犹如一桩包办的“婚姻”,结了婚就开始掐,度完蜜月,一个缺了胳膊,一个少了腿。想离婚,却发现怀了孕。
吴之的管理,人神共愤,各种投诉、市长热线不断。勉强干完三年,吴之被调往市文物局,研究《纸上谈兵》去了。
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无论河东还是河西,职工都渴望回到从前,然而从前已经太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