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这是一个宏大的命题,需要用一生去发现和描述,短短篇幅的文字,如何能尽诉“我们是谁”?
如往常一样,每天中大部分的时刻,思绪纷飞。真正值得记录的内容,通常出现在不方便记录的时刻。一个早上,起床、料理女儿起床梳洗、送去幼儿园、吃早餐,这是外部世界发生的简单重复的小事件,然而在广袤无垠的内心世界,每天却上演着难以描述和记录的复杂多变的内容。这是两个并行的世界,一个外显,容易被关注到,一个内隐,经常被忽略。然而那个被忽略的内部世界,正是我们的存在,以一种坚韧的态度,一以贯之的述说着我们是谁。
如果在早两天让我记录这个命题,我可能写下更多温暖美好的字句。然而就是有这么凑巧,周末发生了一件小事,轻而易举的动摇了我的心境。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实际上已经极少有事能动摇我的心境了,然而这一次,还是让我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命门。我已经撇清楚与很多事物的关系,确定它们于我的存在构不成太大的影响力,内心其实一直有或隐或现的觉知,一份可供寄托的亲密关系,便是我的命门,它几乎能决定此刻以后的我将成为谁。是的,无论怎么修行,在这一点上,就是这么脆弱,这就是我。
在安稳的日子里,我是放松的,感到安全又充满力量,对世界保有热情,生机勃勃。在安稳被动摇的时日里,我是坍塌的(只是现在对坍塌的耐受好了很多),好奇和热情熄灭,感到一切空洞且毫无意义。回顾过去,实际上我一直在这两种状态之中切换,区别只在于,过去我更多的处在后一种状态里。虽然我了解所谓的“动摇”,只是我用自己的思想在铺成,去晃动它,但是时隔很久以后,再次回到这个状态,竟然有些恋恋不舍,这里就像是一个我曾经落荒寄居很久的小岛,我太熟悉它了,然后在我得到救援以后就背弃了它,现在我又回来了,再次凝视它,熟悉它,因为有太多过往的生命与它相关,于是它也成为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成为了“我是……”的一部分。
也好,在这个位置更容易掀开世界的修饰,看到我认为的世界的实质。狂妄自大的人类自诩为高智能动物,于是天然的觉得自身是优于一切存在的。然而代价是,人们需要用一生的挣扎去填充这个光辉的形象。在行走间,经意不经意间,总会遇见阴暗龌龊的面向,在那样的境地中,人们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比起一朵在自然中盛开甚或是凋残中的小花,比起一棵极其不被注意的小草,人们都会因感到自身的丑陋而羞赧。于是总要编织些遮羞布。比起人性中那些无法曝晒在光亮中的暗面,名声总是好看些的、成功、才华、爱心等一切亮丽的东西总是好看些的,于是我们总是在不知不觉中,用生命去编造一些五彩斑斓的耀眼之物,编造自身。
这一切无聊无趣至极。然而悲哀的是,时至今日,我已然被洗脑过,曾经到来的,必然留下痕迹,就像一颗种子,一旦萌发了,就要完整的经历一个生长消亡的过程。从本心上,我想远离这一切,活在与自己的世界里,活在与“人”不相关的其他一切存在的世界里,那样的时刻更能让我感觉是在“活着”,或者说,我更愿意用跟与人不相关的其他一切存在共处来回答“我是谁”这个命题,然而我既已成为人,就无法逃脱人的属性。虽然为数不多,但仍然有一些事物能诱惑我,比如被看见、被承认、被欣赏,(应该说被一双眼睛看见我自认为最珍贵之处)一旦嗅到某种可能性,我就会开始我的编织。
真正的出离还为时尚早,那么就任由自己顺流而下吧,接受自己“人”的属性,恐惧死亡,害怕无意义,希望在这个浩瀚的尘世不被淹没,能够被一些眼睛看见,见证存在的某些片刻。死亡不仅仅只是生命的终结,那些在纷繁中不被读取的部分,也意味着死亡,意味着不存在。生命是多么具有紧迫感啊!人们经常处于紧迫感当中而难于被辨识。
最终,我们才是自己存在的恒定的见证者,一个我将持续的旁观另一个我如何在到来的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经历去完成“我是谁”这个命题。
没有一个需要去实现的“真实的我”,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状态的“我”,都是真实的我。“我”就在这里,就在每一个当下,受各种牵绊,有各种“待实现”,但所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被看见的和不被看见的串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我”,“我”是一个从生到死、从无到有再到无的连续谱,与其他一切存在并无二致。
安 于2018年4月2日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