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沈姜
04 酒瓣水浦蛋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上午,好像不到十点,舅舅推着个独轮车出来。他对早已经在院子里,不停地出出进进的表舅妈说:“我现在就去堡镇,接德云去。”
表舅妈有点掩饰不住地笑道:“阿哥,这样太吃力了呀!从这里到堡镇远了呀!”我和小楠,站在那辆大大的独轮车旁,不时地用手摸摸车轮。宗琴这时也飞速跑出来,试着想用两手架起独轮车的双辕木杆。她的小手,其实连木杆都握不住。我和小楠呵呵笑。
“奥去接了呐。”表舅妈还在那里做着样子使劲劝着。
“是今早乘船来的吧?”公公有点不放心,再次问,但马上又自言自语道:“应该没有错的,吴淞乘船最早一班是早晨六点,他如果赶得上么,早到一点,如果,嗯,现在么,应该快到了。阿忠不要走的太急的。”外婆在一旁,更是嘟嘟囔囔吩咐着舅舅。
其实,我和小楠看得出来,公公是有点勉强的。外婆自不必说,她是那种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我们早就知道,德云和德良舅舅,与阿忠舅舅是叔伯兄弟。得良和得云舅舅从小就没了父亲,基本上是在我外婆的照顾下长大的。外婆这时候,既想让阿忠舅舅去堡镇接,同时也心疼儿子:“阿忠,路上慢点呀。奥急呀。”外婆也只会说这些。
阿忠舅舅推着独轮车快步走了。那个有大人腰肢那么高的木头大独轮,轱辘噜噜响着,我们望着木轮子两侧的木架板上,空空的,不免生出一种想坐上去的想法。公公说一句:“要十昵点,才能转来呢。”
可是,才过了不到一个钟头,舅舅和德云舅舅就回来了。好快。表舅妈马上迎出去。远远笑着说:“德云,转来了?你阿哥没有一道回来。”我们知道,德云的阿哥,也就是宗琴的爸爸,在上海工作。
德云舅舅一副外地人的打扮,也就是说,没有穿像阿忠舅舅那样的短蓝布上衣,而是穿一件风衣。一个不大的黄色帆布行李包,放在舅舅推着的独轮车一侧。另一侧,则是空荡荡的。我们远远看着,不时在想,独轮车一侧重,一侧轻,别一会儿被重的一侧压翻车吧。可实际上,舅舅把独轮车驾着非常平稳,就像车上什么东西也没有一样。
德云舅舅笑着道:“我阿哥,单位里有点忙,我自己回来能行。”说着话,他马上冲着刚出来的外婆和公公叫道:“吉呀,毋妈!”我们跑过来,紧紧贴在外婆的粗布大围裙旁边,心想,常常听说的德云舅舅,原来是这样的呀。而且,我诧异和不解的是,德云舅舅叫公公是吉呀,叫外婆却是毋妈。
德云舅舅和公公外婆,还有刚回来的小姨,热热闹闹地说着话时,宗琴兴奋地也有点扭捏地叫一声:“叔叔”。德云马上答道:“宗琴呀,长这么高了。”表舅妈不知什么时候,把几只碗筷已经摆好在她们屋里的饭桌上,说:“来呀,先吃点酒瓣水浦蛋。”
德云舅舅马上笑道:“不饿呀——这还是崇明的老习惯啊。呵呵。”说着话,他好像刚刚注意到我和小楠,马上高兴道:“哎?这两个是……嗷,我想应该是……”
“是督加和昵加的孩子那。”舅舅说。
“是珍郎和微珍的女儿呀。”公公也说。
外婆在一旁,一边不停地絮絮叨叨说:“德云,先吃点酒瓣呢,”一边自豪和怜爱地望着我和小楠道:“那,大一点的是珍郎家的,小一点的是微珍家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