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雒宏军
多年以前,自己在一所乡镇初中上班。学校里同事之间大都以“某老师”相称,既有尊重之情,又合乎教师职业,是个不错的称呼。同龄人之间,有直呼其名的,那也亲切自然,不算为过。自己当时已届不惑,很多年轻老师打招呼的时候称作“雒老师”,听起来也蛮舒服的。那个时候,喜欢上网,因为自己姓氏生僻,好多刚结识的网友不认识,所以在论坛或者博客上有不少朋友称作“宏军老师”,名字,加上老师,既有了亲切之感,又有了适当的尊重,感觉不错。
自己很在乎“老师”这个称呼,虽然在学校里也担任着一个无足轻重的“行政职务”,但是我更在意自己是一个老师。在博客上,我就是以一个农村教师的身份出现的,不是刻意隐瞒,我觉得教师可能就是我一生的宿命。当时有个朴素的想法,在乎“老师”,就要做个真老师,不离开讲台。自己也喜欢上课,我觉得在教室里,才能找到真诚的交流,在讲台上,才能发现教师的价值所在。即便从事管理工作,也常常想,上级安排的任务要完成,教师的工作实际也要考虑,尽可能做得周到一些,那些只为面子,不顾实际的工作,往往事倍功半。教师当中也流行一句话:领导把我们当人,我们甘愿做牛做马;领导把我们当牛当马,我们要把自己当人。
这些年,“老师”一词大有泛滥之势,说相声的称老师,演戏的称老师,写书的称老师,唱歌的称老师,这么多老师下来,少不了几个鱼目混珠的,再有几个惹是生非的,于是,“老师”的含金量大幅降低,以致有人要用解放前的“先生”一词来替代“老师”。这说明,不仅自己在乎老师,社会也很在乎老师。
前几天,安徽合肥的一位女子为了让丈夫和孩子登上最后一趟动车,竟然采取了“阻拦”行动,一时间全国上下一片谴责之声。后来,得知其教师身份,更是不依不饶,喊打喊杀。女人是个感性动物,我宁愿相信她是一时性急,犯了糊涂。阻拦火车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违犯了规则,自然要付出代价,就让法律说话好了,偏偏铁路公安没有处理之前,教育部门首先发话了,给予了罗某“停职”处理,这就让人有些奇怪,因为该女子违反的不是教育纪律,而是铁路法规。
老师人微言轻,长时间守在四面围墙封闭的学校,生活环境也是封闭的,在所有的公职当中,应当排在后列,要不每年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教师“逃离”教育,另谋高就,但是,全社会却很“重视”教师这个身份,因为每个人过去或者将来都会同教师打交道,而且这样的交往会持续很长时间,还会超过一般社会交往的深度,会给彼此留下深刻的印象。又有一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对一个人的发展影响很大。一些小事,一旦涉及教师,便会成为社会热点,发展到最后,往往成为对整个教师群体的批判,合肥庐阳区教育局最后的处理意见就很有趣,“举一反三,在全区教育系统开展学法守法和师德师风警示教育,严厉杜绝此类现象再度发生”,好像全区教师都去阻拦了高铁运行。
很多人把教师比喻做“红烛”,意为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教师职业包含着“牺牲”的精神,从某个角度来讲,这是有道理的。但是,这个道理又有些牵强,社会任何职业都对他人提供了服务,从业者花费了精力和时间,如果要把这一切视为“牺牲”,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一种职业,发展到要让人牺牲自己来满足他人的需要,除非少数圣人能够做到,多数人要么放弃,要么只是是当做一个谋生的手段而已。以不违反师德为底线,如果追求尽善尽美,就会成为一名很不错的教师。偏偏有教师喜欢这个比喻,老是觉得自己付出很多,国家、社会、家长、学生亏待了自己,硬是把自己弄上神座,成为道德楷模,稍不留神犯点错误,神座又变成了祭坛。
在乎老师,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教师当做一个正当的职业来对待,把教师当做一个正常的人来对待,不必神化,也不必矮化。对老师自己来说,更应如此。要拒绝将自己神化,觉得高高在上,权威不可侵犯,有点石成金的本领,无所不能,对学生寄予不切实际的期望,一旦无法达到目标,便雷霆震怒;还要拒绝矮化,教师职业固然不是十分理想,却也可以养家糊口,比上不足的话可以不比,更为重要的是,你在和一群富有朝气,充满无限可能的活生生的人打交道,阳光多于阴霾,笑容多于悲伤,并不是十分糟糕的事情,也可以取得很大的成就。
据说,有人做了校长,别人直呼起名,就很生气,校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还有人做了主任,也是不愿意老师再称作“某老师”的,没有称作“某主任”,心里便忿忿然。
你越是在乎,别人越是不在乎。当然,这里的在乎对象,不再是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