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岁闯入诗词大会百行团,阳泉赵全生母亲节为文祭父亲:父亲的力量
文│赵全生
今天,2018年5月9日,是父亲去世19周年祭日。许是有心灵感应吧,昨晚我梦见父亲了。不知谁家办事,很多人帮忙,父亲也在,印象很深。只是父亲不说话(据说梦见死去的人是不说话的)。
早上起来,怔怔地发愣,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父亲是1999年5月9日离开我们的。当天,美国轰炸了我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人们正热议此事。那时我正在师范学校住,中午时分,门房老王告诉我:你家人打来电话,说你父亲不在了!我一听头就炸了,眼泪止不住地流。知道此事的同事对我说:不要哭了,赶紧带上老婆孩子回吧。那时交通条件不便,赶到回家时已近傍晚,一进家门,望着已经穿好寿衣、朝天躺在门板上、脸用白纸盖着、脚用麻绳捆着的父亲。我有一种世界不存在的感觉,我跪在父亲遗体前哭得伤心欲绝。
哭过后,我望着父亲想,也许父亲还能坐起来?
父亲1932年生,去世时才67岁。父亲在他那辈是老大,爷爷奶奶生有两男四女,爷爷44岁就去逝了,父亲刚刚20岁,最小的姑姑与我大哥同龄,才两岁。从此父亲既要养家糊口,又要协助奶奶抚养弟弟妹妹,其肩上的重担可想而知,一生吃了数不尽苦、受了数不尽的罪,除种地外什么活也干过,学过裁缝手艺、当过泥瓦匠、做过买卖、放过牛羊……不过,这些是我听奶奶和妈妈讲的,没有直接的认识。我对父亲有认识也就到了父亲40岁以后了。
父母共生六个孩子,三男三女,我在男中排行老三,全家兄弟姐妹中排老五,上边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边一个妹妹。实际上,父母原打算生下我以后就不再生了,当时给我起名“全生”,意思就是“全部生完了”。没想到,我9岁时,父母又生了一个妹妹,叫小花。这样我们家就儿女成双了。
一个有六个孩子的人家是怎样走过艰难岁月熬过来,并把孩子培养成人,都各自成了家。放到现在,人们是想也不敢想的。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个子不高,圆脸,很墩实,很精神,很慈祥,是典型的北方“老农民”。父亲没有上过学,只上过几天速成班,但会计算,字写得很像回事,还当过村里的会计、还会针灸。
我比大哥小14岁,比大姐小12岁,比二哥小6岁,比二姐小2岁,虽然父亲孩子多,不像现在独生子女一样接触密、关注勤,但父亲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首先,父亲的达观性格对我产生很大影响。父亲虽然在苦海中成长,但性格十分达观开朗,遇上天大的事,该吃吃、该睡睡。记得1978年大哥结婚办事时,第二天就要娶媳妇,我们家还没有办事吃拉面用的白面,连我们兄弟三个都发愁,可父亲一点也不急,打听到邻村有一人家有白面,连夜到邻村借回两袋白面,很体面地给大哥办了事。在孩子多的穷苦人家,让人发愁的事如影随形,可我从未见过父亲愁过。事实上,因当时条件差,我们兄弟三个都是借钱结婚办事的,我结婚时还借了5800元。无论那个儿子结婚办事,父亲都人逢喜事精神爽,分外高兴,见人就给递烟。父亲的特点就是遇事办事,从不把事窝在心里。父亲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百年随时过,万事转头空”,也就是说什么难事、大事随着时间也都要过去的。这一点对我达观性格的形成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我开朗达观的性格是来自骨子里的,是父亲传给我的。我在成长和奋斗历程中,还没有什么事让我担心害怕过。我也遇到过事多压力大的时候,但从来没有睡不着过,而且越遇大事,吃得越香,睡得越好。老婆曾开玩笑说我是个“不正常的人”。而这个“不正常”的本领正是父亲教给我的。
其次,父亲的宽容之爱对我产生很大影响。在我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打骂过我们。我感到父母亲特别是父亲对我尤爱。这有例证:一是我记得我小时候,哥哥姐姐吃的是大锅饭,我吃的是小灶。如果某顿饭吃好吃的,剩下的肯定是给我吃。这样一直持续到妹妹出生。二是我上小学特别淘气,经常是上学后把书包埋在草丛里,然后与小朋友到野地里或河里玩。由于太贪玩,不好好学习,我小学一年级、五年级留了两级。对我因不好好学习而留级,父亲从来没有说过什么,更没有提过什么要求。我上到六年级初一的时候,仿佛感到了父亲对我的爱,也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因为当时我家的情况是:大哥当兵转业回家找不上干的,二哥初中毕业村里不让升学,回家务农。大姐只念到二年级,二姐念到五年级,在我当时幼小的心灵中,模模糊糊地认识到:父亲养我们这么多孩子,如果谁也成不了事(即考不上学),父母将来依靠什么?在这种认识的驱使下,上了初中,我就开始好好学习了,从初二起,我真是做到了“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苦学状态,由于特别用功,我的学习成绩在全校以及全乡都排第一,一直到我考上平定师范学校至毕业,我没有考过第2名。有时候,我把这我考得好的消息告诉父亲,父亲也只是听一听,从没有说什么“继续努力”之类鼓励的话。现在想,也许正是父亲对我的这种无限宽容的爱,促使我猛醒,促使我奋进,我的勤奋学习的劲头保持到现在,做到了几十年如一日地勤学苦练。去年,我以53岁的年龄,从全国10万报名者中胜出,荣幸参加了中央电视台举办的第三季中国诗词大会,冲进了百人团,谱写了人生的辉煌。现在说起来,村里的人都认为我小学不好好学习,到初中知道学习后,一经学开,便勤苦不息,是个奇迹。我认为我的一生之所以养成了极其稳定的勤奋学习的精神,一方面是懂事后立下了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信念,另一方面正是由于小时放开玩、充分玩,培育了我热爱生活热爱自然的心志。一位教育家说过:只有小时玩充分,长大才能有出息。我小时候的玩,无非就是上树摘果,下河游泳,或到野地里掏松鼠、捉麻雀,或到土崖上打酸枣、捋沙棘。我在小时成长的阶段能够与大自然充分接触,这是父亲因爱而有意无意地给我创造的条件。父亲给我的这种大爱影响,我也自觉不自觉地用在儿子身上。当今很多家长高度重视孩子学习,为了不输在起跑线上,不惜给孩子报各种补课班或兴趣班。而我对儿子却是完全顺着宠着,儿子爱玩电脑,我不断地给他换电脑;儿子爱玩枪,我就让他买各种各样的玩具枪;儿子喜欢摩托车,我先后给他买了四个摩托车,而且一个比一个高档;我曾对儿子说:你想学开飞机,爸爸也会出钱的。让我们无限欣慰的是:儿子比我还争气,虽然小学、初中乃至到高中都爱玩、爱运动,但潜力很大,2013年高考一跃而考上南开大学,今年又再跃考上了中国航天北京航空精密机械研究所的研究生。我记得当时父亲说过这样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莫对儿孙作强求。”看来,父亲是深谙人生之道的。
第三,父亲的严格要求对我产生很大影响。父亲虽然不懂什么廉洁教育,但父亲却要求我做个不贪之人。有两条给我的影响很深:一是父亲教育我,别人用你是看得起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干。不要嫌挣得少,就算你帮助别人干活挣了五毛钱,那也是光荣的。二是一定要挣问心无愧的钱。就第一条来讲,我是认真贯彻父亲的理念的,自参加工作、走上社会以来,只要有人找我写东西或办事情,我是有求必应,竭尽全力。熟悉我的同事都说我有三个口头禅:行行行,是是是,好好好。很多时候,别人还没有开口说事,我就满口答应下来,为此,爱人还多次说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我的观点是:只要别人找我办事,能办了的一定要办,办不了的想法办,能帮多少是多少,即使由于客观原因自己尽最大努力后也办不了,别人也会理解的。关于第二点,印象最深的就是,我1990年调回平定师范工作后,在学校负责搞培训,有一年,盂县开了个面向社会的培训班,我负责组织培训,一个假期挣了一千多元(那时的工资才一个月几百元)。当我兴奋地把挣上的钱给父亲时,父亲带着忧郁的眼神问我:怎么有这么多钱?我说,这是我们几个老师合伙办班挣的。父亲说:分配公平吗?是不是大家都是这么多?我说:是。过后几天,我都不敢面对父亲的眼神。实际上,我作为组织者,我只给讲课的老师发了讲课费,剩下的钱都归我了。这个事对我印象特深。在从此后的几十年里,每当有利益时,我就想起了父亲的眼神。我坚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原则,不去多拿一分钱。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我帮别人办了些事,从没有问别人要过额外的报酬,很多时候就是无偿帮助、无私奉献。甚至还出现过这种现象:就是我帮了一些人办了事,他们挣了钱,过后却不见踪影,失去联系,真是忘恩负义。对这种现象,知道的朋友替我打抱不平。我只笑笑而已,根本不当回事。父亲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咱帮人家,莫放心上;别人帮咱,永记不忘”。这正是我帮人的原则:帮了别人,不求回报;别人帮我,一定报答。现在的反腐风暴这么厉害,大到铺天盖地、小到无孔不入,而我却安然无恙,多亏父亲给我的“无声”教育。
由于当时家庭条件的影响,我是兄妹六人中唯一考上学校、跳出农门的孩子。我永远忘不了父亲对我的钟爱:我1981年考上平定师范学校,父亲送我上学。我1984年分配到盂县王村乡中学教书,父亲送我上班。我1988年调回家乡南娄镇中学教书,父亲接我回来。我1989年考入阳泉教育学院脱产进修,父亲送我报到。我1990年再次调回母校平定师范学校教书,父亲送我上班。要知道,1984年,我就20岁了。有好多次,我说“爹,您不用送我了!”父亲开始不说话,可到我走时,父亲安排好一切,又要送我。每次送我后父亲单独返回,我送父亲时,他就像朱自清《背影》里的“父亲”一样,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找也找不见了。每当此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我深深知道,父亲在不断地送我、接我中,是寄予很深的厚望的。而我也没有让他老人家失望,在我们家中遇事时,无论出钱还是出物,我都承担最多的份额。特别是父亲去世后近二十年里,母亲所有的生活(包括看病)花销,大都由我负担。
父亲给的影响是很多的,也是很大的。在父亲19周年祭日,我把自己想到的写出来。算是对敬爱父亲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