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者的百年家园----初读《百年孤独》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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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这样的开场白,精妙而又虚幻,悲凉而又充满宿命感。那是马尔克斯在冷冷地旁白,是故事的主人公在未来的时空里回忆着真实的过去。这样的叙述手法,在整部作品中,反复出现,就像一个节点,把时空的过去未来在这个点上交错。

译者范晔在《译余断想》中评价马尔克斯独特的讲述语调时说:“那是超越时光的讲故事人的调子,不动声色又煞有介事,以不容置疑的说服力,能将司空见惯者重新赋魅,将离奇神异者看为平常。”

读《百年孤独》,就像一开始读《红楼梦》一样,人物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弄得阅读速度大减。外国文学中的人名本来就拗口难记,如果不沉进书中,很难记清人物在故事情节中的位置。布恩迪亚家族的七代人,名字都是以何塞、奥雷里亚诺、阿尔卡迪奥、布恩迪亚这几个名字的组合。

第一代是何塞·阿尔卡迪奥.布恩迪亚,他的两个儿子分别叫作何塞·阿尔卡迪奥、奥雷里亚诺·布思迪亚,第三代孙子辈的两人分别叫作阿尔卡迪奥、奥雷里亚诺·何塞,第四代重孙子辈的两人又分别叫作何塞·阿尔卡迪奥第二、奥雷里亚诺第二,第五代与第二代何塞·阿尔卡迪奥重名,第六代、第七代的名字都叫作奥雷里亚诺。读的时候,我要时时对照人物关系图谱来定位,确认一下哪位是第几代,哪位是哪位的兄长或老弟。

布恩迪亚家族第一代经过千辛万苦,建立了小村马孔多。百年之后的第七代,却在刚降生即被全世界的蚂蚁一齐出动而吃掉。正如羊皮卷上说:“家族的第一个人被捆住树上,最后一个人正被蚂蚁吃掉。”生命刚出生即消失,消失的如光飞过一样快,一样孤独。所有的一切都被预言。当预言被证实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结束。“时间只是在原地打转”。

奥雷里亚诺·巴比伦在破译出羊皮卷之时,也就是当他想迫切地知道自己的命运和未来的时刻,“这座镜子之城—或蜃景之城”也就随风而去,永不存在。一切,都将在孤独的轮回中消除。而导致这一切的,都在冥冥之中必然发生。因为人类的贪婪的欲望,正将这个世界一点一点蚕食鲸吞。

人类都知道自己的未来是毁灭,就像宇宙正在一点点膨胀,而我们身处其中,无法察觉,或是已知却无能为力,只能自欺欺人地走在心灵的孤独之中,一辈一辈被凶残的文明啮食,到最后,只能在朦朦降生还未睁眼看世界时被全世界的蚂蚁从内到外啃食干净,只剩一张肿胀的皮。

还没有被文明渗透的马孔多是原始而纯净的,这也就是世界刚开混沌之初的美丽静谧的景象。马孔多的东边是无法逾越的山脉,山脉的另一侧是古老的城市里奥阿查,南边是永远覆着绿色植被的泥塘和广阔的的大沼泽,大沼泽西面是广袤无垠的水面,北边是大海。这是一个“迷失在沼泽雾瘴中的村庄”,是一个封闭落后但又安静平和的世外桃源。

马尔克斯用优美的笔描述了安详宁静的小镇马孔多。“二十多户人家,三百名居民。泥巴和芦苇盖成的房子沿河岸排开,街道规划整齐有序。湍急的河水清澈见底,河床里卵石光滑,宛如史前巨蛋。整个村庄的到处是拟黄鹂、金丝雀、蓝鸲和知更鸟的鸣唱声。村子里没人超过三十岁,也没人死去。年轻族长的房子是村子里最好的,房子里有敞亮的小厅和鲜花盛开的露台餐厅,有两间卧室和种着栗树的庭院、有精心打理的菜园和养着山羊、母鸡、猪的畜栏,泥土夯平的地面、未经粉刷的泥墙和自制的粗木家具一尘不染,旧箱子里存放的衣服散发着罗勒的淡淡香气。”

随着文明的入侵,处于泽国的小村庄迎来了厄运。一百年里,马孔多从安宁到喧嚣,从自治到政府介入,从卖小糖果到香蕉公司的建立,从徒步跋涉到隆隆的火车,从打架斗殴到政府军枪杀三千大罢工工人,从齐心协力建设家园到撅地三尺挖掘埋藏的金币,从冶炼制作小金鱼到自动钢琴的调试,从发动内战到签署和平条约,从捆于栗树下孤独死去到自困于小屋破译羊皮卷,演绎了一个宿命的家族以及一个魔幻但真实、存在又消失的幻想城镇百年的兴衰历史。

那里,有为追求文明而疯狂的人,有以坚强的意志维持家族延续的人,有善于纸牌占卜的人,有为情所困杀人自杀的人,有近亲乱伦结婚的人,有真心相爱却宿命般生下猪尾巴的人的人,有加入自由党发动与保守派内战的人,有食土癖恋童癖的人,有独裁的人,有卖淫的人,有预言马孔多未来的人,有致力于破译羊皮卷的人,有最美丽的人,有最长寿的人,有一降生即死亡的人……一切都在发生,一切都在发展,一切都在进步,一切又在预言中走向灭亡。

《百年孤独》中,每一个人都是孤独者,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从第一代霍·阿·布恩蒂亚的探索科学的孤独,第二代奥雷里亚诺·布思迪亚上校的权力的孤独,到第六代奥雷里亚诺·布恩蒂亚忍受命运赐于的孤独。马尔克斯从头至尾都在冷静沉着地向读者介绍着布恩迪亚家族的所有孤独者,描绘着马孔多小镇发生的怪异魔幻奇特的故事。在两个月的时间里读《百年孤独》时,我始终在灵魂的孤独战栗、心理的恐惧惊怕、情感的悲伤凄凉、死亡的沉重压抑中交织挣扎。

我觉得,马尔克斯手里拿的不是笔,而是一把刻刀,冷峻、深沉、悲怆地刻写着一个个孤独的灵魂,刻写着这个孤独者的百年家园,刻写着布恩迪亚家族7代人充满神秘色彩的坎坷经历,刻写着外来文明对宁静安详的小镇马孔多的侵略,刻写着吞噬这个家族的外来势力。

合上书,脑海里不断出现加勒比海边的马孔多一百年里发生的一切。一代一代的人孤独的生,孤独的死。一百年的时间,看上去很漫长,其实却是一瞬间。智者梅尔基亚德斯留下的羊皮书是对马孔多的预言,是一切都被安排好的宿命。真相大白的时候,也是消失的时候。

马孔多百年的经历和每个人的人生,一切都被命运安排好的,无法改变,只能在孤独中终了,从大地上抹去。“羊皮卷上所载一切自永远至永远不会再重复,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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