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老龄少子化时代,“第四次婴儿潮爽约”并非偶然,而是中国人口转型与现代化进程碰撞的必然结果。从数据看,新中国成立后已出现三次婴儿潮(1950—1958年、1962—1975年、1981—1994年),但自1990年代后,出生人口持续下滑,2017年以来连续7年下降,2023年更是降至902万人的历史新低。这场“爽约”背后,是政策、经济、社会观念的多重作用,也预示着中国人口结构将迎来深远变革。
一、“第四次婴儿潮爽约”的核心事实:从“婴儿潮”到“低生育陷阱”的快速坠落。
1、三次婴儿潮的“历史遗产”与第四次的“缺席”。
中国的三次婴儿潮具有鲜明的时代烙印:
➢第一次(1950—1958年):战后重建带来的生育反弹,年均出生2100万人,是“人口红利”的起点;
➢第二次(1962—1975年):“三年困难时期”后补偿性生育,年均出生2628万人,1963年甚至达到3000万峰值;
➢第三次(1981—1994年):前两次婴儿潮一代进入生育年龄期,叠加改革开放初期的生育释放,那些年年均出生2246万人。
而本应在2010年后出现的“第四次婴儿潮”,却因生育意愿崩塌而彻底消失。数据显示,2016年全面二孩政策曾短暂推高出生人口至1786万,但2017年起持续下滑,2023年已不足千万,仅为第三次婴儿潮峰值(1987年2550万)的35%。
2、政策刺激的“失效”:从“全面二孩”到“三孩”,为何未能扭转趋势?
2013年“单独二孩”、2015年“全面二孩”、2021年“三孩政策”的接连出台,被视为催生第四次婴儿潮的关键举措,但效果均不及预期。
生育堆积效应短暂:2016年的出生人口峰值(1786万)仅是政策放开后的短期释放,随后迅速回落,事实证明“想生的人早已生,不想生的人仍不生”。
催生政策未能解决根本矛盾:正如罗振宇在解读《人口浪潮》时所言,“现代化本身就是最好的避孕药”——当社会从“生存型”转向“发展型”,生育不再是“多子多福”的选择,而是“成本与收益”的理性计算。
二、“第四次婴儿潮爽约”的深层原因:现代化如何瓦解生育意愿?
1、从“数量偏好”到“质量竞争”:育儿成本正在压垮生育动力。
经济学家发现,现代化进程中,“孩子”的属性从“劳动力资产”变为“消费品+投资品”。《爱,金钱和孩子》一书中提到,随着人均GDP提升,父母更倾向于“少生优育”,教育、住房、时间成本的飙升,让生育从“家庭责任”变成“经济负担”。例如,育娲人口研究智库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养育一个孩子至18岁的平均成本已超过家庭年收入的6倍,一线城市更是高达10倍以上,其中差距主要来自住房、学前教育及生活开支。
在过去一两百年间,人们越富有,生的孩子越少。当今世界,人均GDP越高的国家,生育率越低。经济学家给出的解释是,人们越来越看重孩子的质量,希望孩子成功且富有,投资在教育上的成本越来越高,不再靠数量获得劳动力。
2、女性角色转型:从“家庭主妇”到“职场参与者”,生育与职业的冲突加剧。
第三次婴儿潮期间(1980年代),女性劳动参与率较低,生育与家庭角色高度绑定;而如今,女性高等教育率超过50%,职场竞争压力下,“婚育推迟”成为常态。彼得·德鲁克曾观察到,当婴儿潮一代进入职场时,女性劳动参与率飙升,生育意愿自然下降——这一现象在中国同样上演:2023年女性平均初育年龄已达29.4岁,较2010年推迟4.3岁,而年龄越大,生育能力与意愿双降。
比如彼得·德鲁克在《创新与企业家精神》中提到,当婴儿潮一代以创纪录的人数进入劳动力市场时,分析师们曾担心没有足够的工作满足年轻男性的需求。但事后证明这种担心多余:当时人们认为女性不需要工作,没人考虑女性的岗位来源,然而10年后,美国50岁以下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已达64%,创下新纪录。
3、人口结构的“惯性下滑”:育龄妇女规模锐减与低生育率陷阱。
任泽平团队指出,2030年中国主力育龄妇女(20—34岁)数量将较2022年减少17.4%,2050年减少37.4%——“没人可生”比“不愿生”更致命。即使生育率回升,育龄妇女基数的坍塌也难以扭转出生人口下滑趋势。更严峻的是,2023年总和生育率已降至1.09,低于日本(1.3)、韩国(0.78),陷入“低生育率陷阱”的风险正在逐年加剧。
三、“第四次婴儿潮爽约”的连锁反应:人口转型如何重塑未来30年?
1、劳动力市场:从“人口红利”到“人才红利”的被迫转型。
第三次婴儿潮(1981—1994年)造就的“80后、90后劳动力大军”曾支撑中国制造业崛起,但未来30年,劳动力供给将以年均0.5%的速度减少。这倒逼经济从“劳动密集型”转向“技术密集型”,企业不得不通过自动化、AI替代人力,而“人才红利”(教育水平提升)将成为关键。
2、老龄化加速:“银发社会”的挑战与机遇。
出生人口下滑叠加预期寿命延长(2023年达78.9岁),中国65岁以上人口占比已突破14%(深度老龄化社会标准)。马骏等学者指出,老龄化将加剧医保、社保负担,但也催生“银发经济”——如养老医疗、适老化改造、老年旅游等赛道,市场规模预计2030年突破10万亿元。这与美国“婴儿潮一代退休后消费转保守但老年服务繁荣”的规律相似。
3、消费结构转变:从“儿童经济”到“成人经济”的重心转移。
第四次婴儿潮缺席,直接冲击母婴、教育等“少儿消费”市场——2023年新生儿相关消费规模同比下降12%,而“单身经济”(一人食、迷你家电)、“健康经济”(健身、保健品)等成人消费赛道持续扩容。企业需重新调整产品策略,适应“少子化+老龄化”的消费新逻辑。
四、老龄少子破局之路:政策如何跳出“鼓励生育无效”的怪圈?
从国际经验看,德国、日本的现金补贴、育儿假等政策效果有限,中国需探索更精准的方案:
➢降低“直接成本”:如全面落实产假延长、普惠托育、教育减负(如义务教育阶段课后服务全覆盖);
➢缓解“机会成本”:通过税收优惠(如育儿支出抵扣个税)、企业弹性工作制,减少女性职场歧视;
➢重塑“生育文化”:从“政策鼓励”转向“社会支持”,如社区互助育儿、男性育儿责任强制化等。
“第四次婴儿潮爽约”不是终点,而是中国人口转型发展的“中场哨”。它提醒我们:生育问题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政策刺激”,而是现代化进程中“个人选择”与“社会结构”的深层博弈。未来30年,如何在低生育常态下实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将是中国最核心的命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