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以后,看到年初捉来的狗,脑子里总是萦绕着“狗”这个题目,可是没有具体的内容,盘算了几天以后,有了一点基本的体会:狗在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是无能为力的:家里来了“陌生人”,它除了喊叫几声是做不了别的什么的。人的智慧是狗无法比拟的,可人在面对狗的困境的时候,却是连喊叫的资格都没有的。不仅没有喊叫的资格,更是比狗多了一份无奈的痛苦。
基本思想是有了,而且自认为还不错。可是该从哪里开始,又怎么去展示呢?我没有足够的底气能把我想表达的情绪全部说清楚,只能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不成逻辑,就胡乱涂几笔吧。
家里养了一条白色的狗,也带了一点黄色。是年初从一家没有住人的院子里捉回来的。当时还是很小的一只,尽管已经能站起来,看到院子里摆放的什么东西也会好奇地凑过去闻一闻,但在看到人的时候还是会胆怯地又卧回去。
前几天从外地回来,看到它长大了很多,有一条成年大狗的一半那么大。再见到人的时候,也不是胆怯地卧下去了。走的时候它还很小,许是间隔的时间有些久,把我认作了陌生的人,在我进房间的时候,它会跑到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冲着我“汪汪”地叫。我往跟前一走,它就后退几步,但还是汪汪地叫。
在家里待了几天以后,我们熟悉了一些。它看到我的时候就不再喊叫了,有时候还会摇摇尾巴,据说这是狗向人类示好的一种方式。我几次见到它,在阳光比较好的时候它会舒展在院子前面的公路上,以侧身贴到地面,好像在尽力拉长自己,估计是公路的水泥吸热比较好,它要尽可能多地感受温暖。这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狗的神情是放松和安详的,是舒适和满足的。大概在狗的世界里,温暖的阳光与充足的食物,就是一生所需的全部了。我几次见到它,不卧在公路上的时候,就卧在园子里的树下面。狗是喜热的,看来也喜凉。
在城里住的时候,街道上和小区里也常会见到几只狗,不那么大,或是小跑着,或是慢着步,看起来亦是不慌不忙。只是那时候有很多比狗更能让人注意的事物:随处可见的商业广场和娱乐中心,街上穿行不息的汽车,路边豪华大气的餐厅……任意一样东西——由人类的智慧所创造的一切——都比狗更有吸引力,也就没有理由过多地去注意狗了。
如今村子里没有什么玩乐,在看到狗的时候,也就会多看几眼。看着看着,难免有一些联想。狗是自己一条狗,我是自己一个人;狗没有什么活动,我没有什么娱乐;狗不是卧着就是躺着,我不是躺着就是坐着……看起来在许多方面,狗与我只是称呼不同罢了。可转念一想,这样的联想又实在可笑。我归属人类,是世界上最高级的智慧生物,岂是一条狗所能比较的。可我很快又动摇了:我当真与狗有区别吗?它住的是我们用破砖烂瓦搭建起来的一个窝,我住的也是十年前的破旧房子。它在被人(或者狗)欺负了的时候,还能吼叫几声,我在被狗(或者人)压迫了的时候,却是连吼叫的资格都没有的——对着狗吼叫,是精神有问题;对着人吼叫,是素质有问题。看起来我不仅没有胜过狗,还输给了它。看起来这一次联想,足够荒诞和可笑。
晚上爷爷叫我过去吃饭,一起坐着的时候他讲村里发生的事情。他说:现在支书还了得,简直是土皇帝,村里大事小事全由人家说了算,有本事的人都去外面了,只剩下一些吸不起鼻(方言:涕)的人。低保和救助款,人家就放给和自己亲近的人,别人你谁也沾不上,还说不住人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联想到白天对自己和狗之间的比较。
爷爷转过来又说:你还是要把学习抓紧,争取给咱们当一个官,哪怕是村里的一个主任。你看XXX家,人家当了二年村主任,十几万的小车开上了,十万元的房子盖起来了,雄得还了得。爷爷说的这些我是看到了的,主任的房子在村里的确是独一家,单纯从成本上就没有哪一家能比。据我了解,另一家盖得比较好的房子算下来6万左右,就是村里的冒尖户了。小汽车我也见到过,是当上主任的那年年底开回来的。看起来当官是真的好,只要当了官,就会过得比谁都好。可爷爷不知道的是,我是一个输给了狗的人。
如果狗也有自己的社会,那么是不是也像人类社会一样,会有狗支书、狗主任?狗支书和狗主任会不会也把方圆几公里的屎全都据为己有而不允许其他的狗分享?如果没有狗支书和狗主任,那么至少在狗的社会里,没有贫富差距,没有贪污腐败。那么就不是我一个人输给了狗,而是整个人类输给了狗。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狗蹲在门口,还没回它的窝。如果在狗的世界里,它们彼此间也有称呼,那么这条狗又是叫什么名字呢?我也曾想过给它起一个名字,后来又觉得没有必要,狗终究只是一条狗,不论有怎样响亮的名字,也只是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