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年间,江州府,冀州县,有两个村子,分别是一个林家村和一个王家村。林家村的人大多姓林,王家村的人大都姓王。
林家村人口多却比较穷,王家村人丁少却较为富有。两姓世代比邻而居,一衣带水,祖坟都在村子的北边。
每到春秋两季祭祀祖先之时,林、王两姓的男女老幼便会聚集在一起祭祀各自的祖先,可说是相处和睦,有来有往。
忽然有这么一天,村里来了个风水先生,自称擅长奇门遁甲之术,相看阴阳二宅,尤其善于为人掐算生死祸福,非常灵验。
林姓族人中有相信风水这套玩意的,便撺掇着族人带上风水先生去相看祖坟。
风水先生相看之后,啧啧称好、赞不绝口,继而登上高处俯察地理。
风水先生忽然脸色大变,左看右看,环顾良久,然后指着一处墓地问道:“这是哪家的祖坟?”
林家村众人回答是王家村的祖坟。
风水先生听后沉默不语,看着这片墓地,一会摇头一会点头,之后开口对众人说:“先回去村里再说。”
回到林家村后,林家村众人全都围着风水先生,请他把话说清楚。
风水先生道:“你们家的祖坟所在之地,风水极佳,先人葬于此地,可保子孙十世大富贵。”
林家村人听了,各个欣喜。
风水先生接着又说:“只是,此地被那王氏的祖坟压了一头,因此虽人丁兴旺,却不能大富大贵。十年之内,王氏将会衰败,若是能将王氏祖坟占据,定能兴旺发达,大富大贵。”
林家村人听了之后,重金酬谢了风水先生。
林家村人听了风水先生的话,便认定王家村比自家富足的原因,就是自家祖坟被王家村祖坟给压着了,便黑了心肠,从此以后嫉恨上了王家村人。
林家村中有一些租种王家村田地的,便私下商量着不再向王氏交租。
到了祭祀祖先的日子,如果王家村的人来晚了,林家的男女老幼便占据王家的墓地祭祀;若是王家族人早到了,林家村的人便会将王氏的祭品偷偷拿去扔掉。
王家村被林家村的人如此欺负,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便与林家村争斗起来。于是每年到了祭祀的日子,两家都会聚众互斗,每次都会闹到衙门口。
林家村人都比较穷,打官司自然占不了上风,而王家村人丁单薄,每次私斗又都落于下风,两姓人如此争斗数年,这仇也是越结越深。
宣统辛亥年秋祭,当地有位德高望重的田先生,见林、王两姓人争斗不止,打算在中间做个和事佬,劝两家错开时日祭祖,放下恩怨,重修旧好。
田先生先找到王家,说是可以劝说两家各选吉日分开祭祀,以平息干戈。王家村人见有人说和,就答应了。
而林家村的人心里想的却是抢先祭祀,于是就请田先生告诉王家人,分别祭祀也可以,但是以后王氏族人致祭之前,必须先将日子通知林家村,由林家村决定祭祀日期。
田先生返回王家村,转述了林家人的要求。
王家村的人听了以后怒发冲冠,与族人商量道:“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林氏这分明是打算毁灭我族!林氏先祭祖,我族就已经是示弱于人,以后还要听凭林氏确定时日,若是林氏使坏,故意选择大凶时辰,我族必受其害。”
尽管田先生辛苦奔走,林、王两姓依旧互不相让。
王氏族人在祖先陵前起誓,即便人数处于劣势,也要誓死保卫家族,于是谢过田先生,表示不能退让,还要在以往的日子祭祀。
到了祭祖的那天,双方各自戒备,都以青壮男子上坟,老弱妇孺则守在家里。
林家村人多势众,青壮男子全都手拿锄头,各个如临大敌。王家村人见了,都不敢上前,打算等林家村人先祭祀之后再祭,以示退让。
忽然,林家村人聚集在一起,好似在商量什么。很快,林家村人草草祭祀完毕,让一部分村民带着祭祀器具先回村,其余村民带着锄头,向王家村人冲了过来。
王家村人看到这阵势,大惊失色,赶忙退回村里。
王家村以前为防盗准备了木栅栏,立即让本村青壮将木栅栏放置在村口抵挡。
林家村人到了以后,眼见被木栅栏挡住去路,却仍是不肯罢休,纵火焚毁了木栅栏,然后呼喊着冲入王家村。
王家村人见守不住,立即四散奔逃。
林家村人在王家村里放·起·火来,打死·打伤·王家村男子十余人,甚至乘势奸·淫,掳走牲畜财物无数。
行至村北的时候,林家村人更是扒开了王氏的祖·坟,将之夷为平地。
王家村的大火烧了很久很久,幸好邻村有人赶来救助,才将大火扑灭。
被打散的王家村人重新聚拢之后,连夜赶到县衙告状。
聚众烧·杀·抢·掠,如此强盗行径,即便是知县听了,也是惊骇不已,立即调集兵丁前往捉拿。
经王家村人仔细清点,被打死男女二十六人,三十余家房屋被焚毁,财物牲畜被抢掠,价值十余万。
治下发生了如此大案,知县不敢擅自处理,立即上报省城。
如此巨案,惊动了全省,巡抚立即下令严查穷治,鉴于林氏族人众多,恐引起哗·变,打算派大兵进驻林家村,捉拿匪·徒。
巡抚命令还没下到县里,便早有人悄悄将消息泄露给了林家村。
林家村人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得知此事竟然惊动了巡抚,也害怕了起来。
为了保全族人,林家村人聚在一起想了个主意,打算主动把带头的十几个人绑了,交由衙门处置,并且缴还所夺财物,请求宽大处理,不要深究,不要连累其他人。
林家村人将这个想法上报县衙,知县认为可行,召来王氏的族长商量。
王家村的族长见到知县后痛哭不已。
“我族这次遭此惨祸,事情的源头其实来自祖坟,如今祖坟被毁,祖宗尸骸无存,纵然是死者冤仇得报,生者房屋财物得以追回,又于事何补?”
知县再三劝说王氏族长,让他回家与族人商量商量,再来答复。
族长与族人商量之后来见知县,仍然不愿就此与林家村善罢甘休。王家村男女老幼数百人跪在衙门前,哭声震天,请求先为祖先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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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一边安抚王氏族人,一边秘密上报巡抚,称两个村子世代比邻而居,相距不远,如若严厉惩治,恐怕仇恨会越结越深,并且详细叙述了林家村的请求,求巡抚暂缓出兵。
要说这知县也是为了两村百姓将来着想,在上报巡抚的同时,又让林家村人赶紧去找寻王氏祖先被毁的骸骨,为将来重修王氏祖坟之用。
然而,王氏祖坟被林家村人毁伤严重,骸骨已经无处找寻,带头烧·杀·劫·掠王家村的十余人,听说村里人打算将他们绑了交给衙门,全都乘夜逃得无影无踪。
巨案久悬不决,巡抚几次催促知县擒拿凶徒,继而得知为首的十余名犯人全部逃脱,便以办案不力为由,将知县撤职查办。
巡抚又委派专员查办此案,派兵进驻林家村,追缴所劫赃物。王家村的村民有房屋被焚毁者,命林家村人照数修筑赔偿。
不久之后,带头劫掠的十余名林家村人,也被捉拿归案,悉数判处·斩·首。
案子既定,巡抚晓谕林、王两姓族人,切不可再寻衅冲突。
这林氏族人,就因为风水先生的几句话,为了所谓的“可保十世富贵”,便对世代比邻而居的王家村下如此毒手。
虽说是迷信害人,可这人心也实在太可怕了。人性深处潜藏的恶魔,被风水先生的三言两语引诱了出来。仇恨已然种下,只怕是无论怎样做,两个家族也不可能再和好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