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阿姨去世了,你回来处理后事吧。”施寻菡的声音很平静,说出的话却像霹雳般炸裂了宫雪的心。
“怎么会?她上个星期跟我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宫雪不可置信,悲伤与疑惑同时涌上心头。
“是急性心肌梗死,阿姨当时在保姆房午休,发作的时候没人知道,没来得及抢救。”施寻菡解释道,随即将宫妈妈早就患上冠心病、这四年里心绞痛了好几次都没跟任何人说、也没有及时治疗,最终导致急性心肌梗死发作的事告知宫雪。
悲伤过度的宫雪霎时口不择言地质问施寻菡:“她不是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吗,你怎么没有及早发现她有冠心病的事,叫我带她去治疗?”话刚出口,宫雪立即意识到此话不妥:宫妈妈虽然将施寻菡视如亲女般精心照顾了二十几年,施寻菡对宫妈妈也是敬爱有加,但她们到底是雇佣关系,连她这个亲女儿都没能及时发现妈妈患有冠心病,她又怎么能奢求施寻菡这个雇主时刻关注员工的身体健康。
“对不起,我失言了。”宫雪喃喃道歉,突然感到脸上一阵冰凉,她抬手一抹,才发现是自己在流泪。
“没事,我理解。你快回来吧,宫阿姨在等你。”施寻菡轻轻回话,随即挂了电话,平静得好像死去的宫妈妈只是一个普通雇员,而不是精心照顾了她二十几年、被她敬爱亲近的保姆阿姨,不再像从前那样以言语嘲弄宫雪忽视母亲的健康。但宫雪心里很清楚,施寻菡对妈妈的慈孝丝毫不比自己这个亲女儿少,如今的平静大概是极度悲痛后的麻木。
狠哭一场之后的宫雪终于接受了宫妈妈离世的事实,心中哀痛却神情麻木地去跟领导请丧假回家,失魂落魄地处理完宫妈妈的后事,直到宫妈妈的骨灰被葬进墓地里,以后只有妈妈墓碑上的黑色照片会对她微笑,宫雪这才清醒地意识到,她没有妈妈了,她彻底失去了母亲的怀抱,再不会有人像妈妈那样疼爱她保护她了。
丧母的痛楚再次汹涌袭来,彻底击溃了宫雪佯装的坚强,让她忍不住跪到宫妈妈的墓碑前抱着墓碑心碎欲绝,觉得世间万物都失去了颜色,只有高高抬起的手腕间的银镯还在闪闪发光。
前来吊唁的宾客很少,只有宫妈妈娘家的亲戚,如今已随着日头渐晚而逐个离去,只有身穿黑裙、胸戴白花的施寻菡还留在宫雪身边陪着她。宫雪嫉恨了半生的人,此时就像她的亲姐妹一样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为逝去的母亲哭泣,这给初遭丧母之痛的宫雪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温暖和依靠:未来的日子里,她还能和施寻菡这个姐妹一起缅怀母亲,不至于太过孤独无依。
霎时间,宫雪对施寻菡分走她母爱一事的怨怼少了一些。她抱着墓碑痛哭许久,就在她即将停止哭泣时,施寻菡的话再次摧垮了她这颗伤痕累累的心。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不止她嫉恨施寻菡,施寻菡也嫉恨她。宫雪怨恨施寻菡分走她的母爱;施寻菡则嫉妒宫雪是妈妈的亲女儿,天然地享有宫妈妈全部的关爱,她却只是宫妈妈的雇主,只能拥有宫妈妈职责上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