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 6月29日 晴
公交站台上,一老者在打电话,一口南方方言。
“你是柳州的?”老人电话刚结束,旁边的一位大婶便急切地问道。
“对!我是柳州的,”老者一脸惊奇,忙追问:“你也是?”
“我是桂林的!”大婶的声音高了八度,“真难得啊!我在这里几十年了,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老乡呢。听到家乡话,好亲切!”
“是啊!我也从未遇到过老乡。这么远的地方,遇到老乡真不容易啊!”
公交车来了,上车后,透过车窗,我看到他俩仍然站在那里兴高采烈地交谈。
柳州和桂林,广西省两个相邻的城市,距我们这座城市十分遥远……我的眼睛有些湿润,为路边巧遇的这两位外乡老人。
异地作客几十年,风土人情、饮食习惯、气候差异,一切的一切,我们都已经慢慢地适应了。虽然不太喜欢,但适应却是必须的,除非你不想在这里生存下去。
唯有家乡话,那打娘胎一出来就伴着我们长大的家乡话,那被我们说得最顺溜,让我们魂牵梦绕的家乡话,一直,留在我们的心间、齿边、耳畔……
每每打开电视,我们爱看家乡的新闻,爱听家乡的歌,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但只要是来自家乡的,就都是最亲的,都是我们最最想念的!
平日里,街头巷尾,闻不见乡音,人群中,碰不见故人。硬逼着自己说一口别扭的普通话或半生不熟的当地话,那个难受劲啊!可是,又能向谁说起呢?
睡梦里,一次次,和亲人相聚,乡情、乡音,萦绕在心头……
乡音,难改的乡音,成了我们漂泊途中的一种寄托。
1993年的冬天,在深圳打工的表弟长久没和家里联系,表舅不放心,让我陪他一道到深圳寻找表弟。
我和表舅先找到表弟打工的电子厂,得知表弟已于半年前离开,至于去向,无人知晓。
从蛇口的那家工厂出来时,天色已晚,没赶上末班公交车,我们只好打出租车回住的旅馆。
“你们是安徽人?”司机在我和表舅开口说第一句话时,就听出了我们的口音,“无为的?哎呀碰到老乡了,我也是无为的呢!”他激动得大呼大叫起来。
我和表舅更是喜出望外,要知道,那可是在几千公里之外的深圳啊,别说是遇到本县人,就是碰到一个本安徽的也很难得呢。
再叙,居然是一个乡的,他们村的,我们村的,很多人,很多事,我们彼此都很熟悉。
车开到深圳最繁华的地段,那位老乡下车,请我们进了路边的一个饭馆,不容分说地就点好了酒和菜。饥肠辘辘的我们三个人,敞开了肚皮吃,敞开了心怀聊,真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在他的帮助下,我们终于打听到了表弟的下落,顺利地和表弟联系上。
后来,每次回到故乡,我都会去那位老乡的村子走走。看看他家的老屋和老屋门前疯长的蒿草,摸一摸门上那把锈迹斑斑的铁锁。
我的眼前,是当年那少年背起行囊,踌躇满志地走向远方的画面……
在遥远的南国,他将对故乡的思念深藏,将浓浓的乡音深藏……
人生就是这样,为了生活,远离故土,除了乡音,故乡,已留在远方。
2011年三八节,单位组织到海南旅游。我们一群“三八姑”,叽叽喳喳地随着导游瞎转悠,最后两天到了三亚。
看过了大海,吃过了最甜的瓜果,我们来到了三亚植物园,奇花异草前,我们忘情地大喊大叫,不停地拍照,全然不顾周围其他游客的感受。
“姐,你们是安徽的?巢湖的?”一个卖三亚土特产的摊位前,年轻的老板亲切地问我们。
“对啊,我们是巢湖的,你也是?”在祖国的最南端,听到了熟悉的乡音,我们都觉得很意外。
“我是无为的,以前属于你们巢湖,离得不远,还算是老乡呢。”那小伙热情地说。
“咯咯咯,这位阿姐就是你们无为的,你俩是正宗老乡呢!”有同事把我推到小伙的面前。
小伙说看你好面熟,你是无为哪里的?不会是沐桥的吧?我说我就是沐桥的呢。
“你是阿珍的姐姐?阿群!”他思索了一会,居然准确无误地说出了我和我妹妹的名字。
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一起围过来看热闹,看两个同乡,在这美丽的海岛上神奇的巧遇。
虽然我不太认识这小伙,但他们村就在我们沐桥镇隔壁,他和我妹妹是同学,所以对我还有印象。“从你们一进园开始,你们的口音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好亲切啊,没想到居然还是家门口的。”他放下了手里的生意,坐在一边,用地道的沐桥话和我聊,聊故乡的往事,聊他在三亚的生活。
导游为我们拍下了一张合影照。两个喝着同一条河水长大的人,在地图最下方一角的那个城市,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前年春节,他回乡,召集发小聚会。众发小二十多人,从全国各地赶回家乡,开始还是南腔北调的,不一会,一屋子的土话,一屋子的笑声。
后来的发小群,小伙伴们依然喜欢用家乡话聊天。
只是三亚的那个小伙一直没有发声,据说他移民到新加坡去了,大家也就不再打扰他。
但他没有退群,不知是难舍我们这帮故交,还是难舍他熟悉的乡音……
群里有人经常呼唤他的乳名,虽然他没有应答,但我们依然愿意将这份乡情,用乡音,遥寄给远渡重洋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