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过刘庆邦先生的《穿堂风》吗?我在很早之前就对这篇短篇小说有所耳闻,今天终于找了一个时间,把《穿堂风》看完了。《穿堂风》是一个悲剧故事,我个人不太喜欢写悲剧故事,好像我又写了很多令人伤心的故事。《穿堂风》让我想起了《命若琴弦》,如果《命若琴》中的瞎子一生所求的是正常生活,那《穿堂风》就完全是一个悲剧故事。
今天瞎瞧没有住在他的黄泥巴房子里,他的背枕着高梁杆子,头对着大门口,左右两边裂开的侧墙,瞎瞧的脚对着院子,对着院子里那个正厅。“吱呀”一声,瞎瞧的侄媳妇,房林凤推开门,走了出来,五十岁上下的她,拖着步子、斜着眼珠子、歪着嘴,对着土地啐了一口。
“要死不死的瞎子,头对着大门,咋没冻死你呢?”
瞎瞧还是死挺挺地躺着,任由冷冷的晨风刮过天灵盖、侵入肺里、落在丹田中。
“我闭着气,也想死来着,可就是过不去啊。”
“哼,你不是能过阴吗?怎么,没给阎王老子送礼啊。”
瞎瞧不再说话了,深秋里的冷风夹寒露,戏谑着、玩闯着、大笑着从瞎瞧白骨头似的眼睛旁边经过,向着院子、正厅、客房吹去,冻的正厅里那只橘猫哇哇大叫。
瞎瞧的侄媳妇,房林凤,骂着天,骂着地,骂着那个是要死,但还没去死的叔叔,瞎瞧。她拖着步,继续磨着粉红塑料鞋的后跟,缓缓从瞎瞧的高梁杆旁边经过,她提高了声量,诅咒着高梁杆子划着了她的脚。房林凤磨磨蹭蹭的,终于来到了大门口,把吹斜了的木门,狠狠拉开了,手脚灵便的捡来几块红砖,死死地把木门和过道墙别在一起。
狂暴的风和露水更加张狂了,风像是从吹风机里闯出来一样,把寒露连同着自己一起吹向过道,吹过躺在过道中的瞎瞧。瞎瞧上牙和下牙打着架,他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脸上沾着露水,一会冷一会热的,让他抖个不停。
太阳起来了,露水散了,瞎瞧也起了身,阳光是暖暖的。但它们照不进过道中,可瞎瞧心里、身上也是暖暖的。外头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吵吵闹闹的,时不时还扬一阵飞灰,和风一起卷进过道中,呛得瞎瞧泪流满面,鼻涕连着胡子。
瞎子是看不清楚的,瞎瞧也看不见,天生就看不见,老天从一开始就没给瞎瞧光明。可瞎瞧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房子,让人扒了,他听见了木料落声,那些卷进过道里的飞灰,有一股土土的时光味,老土砖独有的泥香味,瞎瞧闻出老房子的气味。老房子最终还是被扒了,瞎瞧也坐在过道中等死,瞎瞧是老房子的葬礼,是房林凤儿子新房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