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文炜自被参劾后,回到了河南虞城县柏叶村,不但不与外人交往,就连本地的父母官也不见,平日只是去祖坟上祭拜,回到家里就是养花、吃酒、看书、逗娃,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他的哥哥和段诚在处理,自是在享清闲自在之福。
一日家人来报:京报到,老爷升了兵部左侍郎。朱文炜召来送信的人,问这是谁举荐的,送信的人说:“赵文华和胡宗宪已经被捉拿归案,吏部尚书徐阶保荐大人升至兵部左侍郎。”并将圣旨的手抄稿呈给朱文炜过目。
朱文炜看了大喜道:“没想到林润贤侄小小年纪能做这般大事。”
送信的人又将朝中发的事请详细的跟朱文炜说了一遍,朱文炜大喜,即日收拾行李,准备赶赴军营 。
第二日早间,朱文炜收到林岱的书字,也是说赶赴前线抗倭一事,朱文炜安顿好家里的事情,第三日便带领家人出发了,不过八九日,便与林岱先后到了淮安。两人相见,大喜。
又过了几天,俞大猷也到了,朱文炜见俞大猷志节忠诚,语言慷慨,甚是相投,次日,便约同林岱,三人结拜为生死弟兄,俞大猷为大哥,林岱第二,朱文炜第三。他们在淮安传问文武各官,得知倭寇已经破了镇江,现下在围攻南京城。陆凤仪鼓励大小文武官员、绅矜士族和藩王府,各出丁壮守城,以待救兵。
三人商定,用扬州的兵力解江宁之围,朱文炜立刻给扬州的文官写了一封手信,严明本月某日他们奉旨抗倭,提调河南、山东和本省的水陆人马,希望大家通力合作,违者按照军法斩首。关于赵文华的事情,只字未提。
次日,三人一同赶赴扬州。
淮安到扬州,不过三百余里,朱文炜的手信,五六个时辰就送到了,赵文华看了第一行写着:“钦命总督河南、山东、江南三省水陆军马兵部左侍郎朱”,看到这几个字,赵文华耳朵里一响,心下乱跳,连忙往下看,第二行是“河南南阳总镇左都督林”,第三行是“直隶真定总镇都督同知俞,为晓谕事。”再往下看,是他二人奉旨抗倭,也不知道把他自己安放在何处,不由得沮丧起来。心中想到:难道我的书字没寄到太师府中吗?兵败江中的事情,圣上知道吗?就算是江南有人上奏,严太师在内阁也会被按下,应该会帮我想脱身的方法,怎么任凭这些人作弄?这不是故意闹我的吗?
又想到:我们本兵部,侍郎众并没有一个姓朱的,这若是朱文炜,就了不得了。
又笑道:他是被革职的人,就算有人保举,也不过是个御史,连佥都都别想,怎么能到兵部侍郎?
他急忙将送信的中军传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中军说此单是昨晚从淮安出发,具体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现在满城文武都整装待发,迎接钦差,听候命令。
赵文华说:“南阳总兵官,自然是林岱;真定总兵官,我记得是俞大猷;只是这兵部左侍郎朱 ,到的是哪个?”
中军说:“谕单上只写了姓,没有填名讳,沿途都在传是名讳为文炜的朱大人,早晚来了,大人一见便明白。”
赵文华道:“你赶紧去查明,禀我知道。”中军去了。
赵文华抓耳挠腮,甚是恐惧,在地下来回乱走,不一会儿有人报:胡大人来了。赵文华连忙迎接来,胡宗宪说:“我与大人的事,有些可虑,目前各营将士、文武官员都在支应新的钦差,公馆设在天宁寺,还没确定他们住城内还是城外。我沿路细问了一遍,都说提调水陆军马的总帅是朱文炜,他是我们相识的旧人,副帅是林岱,也是我共过事的。惟有这俞大猷,我不认识他,如今他们来了,我们的旨意还吉凶未定。有严太师在,也不会坏到哪里,不过是调回去,降级调用,总有斡旋之地。”
赵文华闭目摇头道:“你我这事,不破则已,破则不可救药!”
胡宗宪大惊失色道:“不可救药便怎么样?”
赵文华道:“怕是身家性命都要搭进去,哪里是降级调用?”
胡宗宪听了,也着急起来,和赵文华商量脱身之策。可是商量了半天,也没个主意。胡宗宪便回去了。
不一会儿,家人来报,说朱大人命各营水陆诸官城内驻扎,不准迎接,又派中军一百名小卒去打探倭寇动静,声势威严。随即便拱火让赵文华去争辩,赵文华合着眼,摇着头说:“现在不是争这些的时候,你们须要处处收敛,惟恐事有不测,徒增人笑话。我想朱文炜去年被我参劾,自然是怀恨在心。如今他领兵平寇,若是败了,就跟我一样;若是胜了,我的事情都在他肚子里装着,一旦被他弹劾,真是活不成了!必须得想个妙策,奉承的话,使他欢喜得忘却前仇才好。”
又想了想,说道:“你代我写个帖子,给朱大人准备二十四色礼物,必须得价值三千两方好,务必跪求他收下,此事你让丁全去办。再写两个帖子给二总兵。”又教丁全说了许多得话,方才押着礼物走了。
到了半夜,丁全回来禀报说:“小的拿着老爷的名帖和礼物,亲自见了朱大人。朱大人很客气,也很体恤老爷的事情。小的看他样子,不但没有怨恨,且还有些感激。”
赵文华说:“信口胡说!都是遇见鬼的勾当!”
丁全说:“小的在老爷面前,哪敢欺瞒半个字?看朱大人的口气,不过是难以说出来。听他的意思,若不是老爷去年参了他,到今年他跟老爷一样了。”
赵文华听了,点了点头说:“这话还是有一二分道理,我也不求他感激,只求他放过我!”
又问道:“礼物收了几样?”
丁全说:“礼物虽然一样都没收,但话说的很好,他还跟小的说:“一则有两个总兵同行,二则行军之际,耳目众多,将礼单收下,诸物烦请老爷代为收存,回京师定来亲领”,让老爷不必挂怀。”
赵文华听了心上欢喜,又问道:“你也该问问我的下落。”
丁全说:“小的也曾问过,朱大人说:“我实在虞城县接到的奏章,星夜到此,连我升兵部侍郎的原因,也不知道,哪知道你们大人的下落。”应该是一到了,就来见老爷。两个总兵,都有请安的手本。”
赵文华听了这些,放心了一大半,正在说着,忽然听到大炮震天响,人声鼎沸。丁全说:“朱大人这时怕是进入天宁府了。”